南方多雨,前几日才下了一场雨,但是又因为连续的晴天,早已经将湿漉的地面吹干。小城周围是空旷的荒地,好在一场雨过后,即使是在早秋的时分,荒原上也有着不少的绿色。
一只巨大的脚掌踩在嫩绿的草株上,让原本就荒凉的空地又添上了几缕清夜的凄凉。跟在巨大脚掌后面的是一群密密麻麻的小足,凌乱的足迹无情地踩在原本就不多的绿色上。
赵弦在前方不断地斩杀着野兽和矮人,赵弦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只觉得自己双肩像是灌了铅一般无比的沉重。不过这些野兽和矮人现在根本不是赵弦的一合之敌,赵弦手中的短刀也是换了一把又一把。
原本看见赵弦带着两个人回来之后有些不满的众人,看见赵弦无比凶猛的样子,也朝着赵弦靠近了些,跟在赵弦的身后确实压力小了很多。
陈姓修士看见赵弦没有使用元气就如此凶猛,也就站在赵弦的身侧,与赵弦一起杀死眼前的野兽和矮人。
火光在这片狭窄的地方不时亮起,骁骑营的士兵如同一台台绞肉机,凡是靠近马车的野兽都被他们一枪刺过头颅远远甩开。骑在战马上的冯路侯,除非是有野兽突破了骁骑营的防御,靠近马车的时候才会放出一支致命的箭,一直都游走在马车旁边,不断地警惕着周围的情况,他在提防巨人的出现,在这种混战的情况下,巨人才是真正有威胁的鬼族。
另一边,玉龙一直在前面为马车开路,他身边不断地飞舞着一把把利刃,切割着身前出现的野兽和矮人,只是这样实在太消耗元气,所以他只得不断地减少利刃的数量,可是尽管如此,也没有一只野兽和矮人能够挡住他的步伐。
冯路侯突然眼色一凝,因为他看到有一只巨人从城墙那边朝着车队冲了过来。
赵弦他们一直跟在车队周围,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看清周围的情况,他们受到的冲击才会小上一点。只是他们忘了,就像赵弦之前在杀死那只豹子的时候,被豹子活活咬死的那个人。他们总以为跟在强大的人身边会有安全感,但是有时候却是致命的错误,因为有些东西对于强者来说不是致命的,但是身边的人只要沾染上一点就会死去。
赵弦听见身后传来的尖叫声,停住前进的步伐,转过身身去,眼神一缩。好在他身旁有一个修士,这一晃神的片刻并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陈兄,有巨人靠拢了,拜托了,哪怕是拖上片刻也好。”
陈姓修士杀死一旁的野兽,没有回铁豹子的话,不过身子却朝着队伍后面赶去。赵弦望着前面的车队,看见楚丝竹被众人围在中间,也跟着向队伍后面赶去。
也许是众人知道了赵弦的厉害,也就默认了队伍突然加入的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并渐渐地将他们围在中间。楚丝竹一直跟在赵弦身后,止住了痛哭,面色惨白的听着身边传来的声音,只有看着赵弦地背影才会安心不少。
巨人挥动手中巨大的铁棍,将身旁的东西扫开,无论是人类还是自己身边地野兽都被他无差别的扫开,嘴中发出一丝低沉地吼叫。听到这声吼叫,周围的野兽都退避开,向着远离巨人的地方冲去。
陈姓修士对身旁赶来的赵弦说道:“这种巨人身体如铁石般坚硬,他们唯一的弱点就是他们的头颅,记住击中他们的头颅才能杀死他。”
巨人行进的速度远超前面的车队,如果没有人阻击的话,恐怕转瞬间就能追上车队,而在追上车队之前,赵弦一伙人就会被巨人给冲散,而且如果没有车队在前面开路,如果没有车队照明,那么陷入黑夜包围中的赵弦等人完全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也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又不少的手艺人朝着巨人赶来,而在车队后面的人则是默契地聚拢到了一起。
陈姓修士取下一直背在背上的另一把剑,将两把剑握在手中,深吸一口气,朝着巨人冲去。巨人离众人没有多远的距离,他怒吼一声,朝着众人冲来。
陈姓修士压低身子从巨人的身侧绕过,用右手的剑做支点,停住身子反向一跃,身子飞扑到巨人身上,右手的剑重重地刺进巨人地后脑。巨人吃痛,将手朝着身后抓来。
陈姓修士,左脚轻轻一点,翻身一跃退到巨人身后不远。巨人似乎被他惹恼,停下来步伐,看准他所在的地方,将手中的铁棍正朝着他挥下。陈姓修士将元气运在脚尖纵身一跳,落地后绕到了巨人身侧。
就在陈姓修士与巨人纠缠的时候,不少的手艺人也拿着刀剑站到了巨人两侧。与众人不同的是,有三个骁骑营的士兵拿着长枪赶来。
巨人愤怒的舞动手中巨大的铁棍,身边扬起一阵风沙。陈姓修士趁着巨人停下的时候,朝着巨人压低着身子冲了过去,右手拿剑,左手撑在巨人的身上,骑到巨人的脖子上,将元气运到剑上狠狠地从巨人的耳后深深刺入。
巨人怒吼,正要抬起自己的手驱赶下身上的这只臭虫。突然两只长枪稳稳地刺入巨人正要举起的左手,而另一只长枪则是从上方纵向插入手臂,将巨人的手臂深深贯穿。就在这是,巨人左手被固定住,右手拿起铁棍朝着左边的骁骑营士兵挥去,赵弦用两把短刀稳稳地承受住了这一击。
旁边的人见巨人暂时动弹不得,连忙挥动手中的的刀剑冲向巨人狠狠地斩去。其中有人将手中的刀剑扔到陈姓修士的手中,陈姓修士接到刀剑之后,左手固定住自己的身子,右手拿着刀剑运气元气朝着巨人的脖子插了进去。
巨人拼命地想要抽动身子,可是被骁骑营的士兵死死固定住,这三个骁骑营的士兵个个力大无穷。见挣不开左手,巨人将手中的铁棍疯狂的舞动,可是每一次都被赵弦接下。巨人摇晃着自己的脑袋,可是却甩不下后背的陈姓修士。
巨人的气息越来越弱,不过一会的功夫,巨人就像一座小山丘一样缓缓地倒在了地上,扬起一阵烟尘。
众人看到巨人死去,无不欢声大笑。陈姓修士也是松了一口气,拔出巨人头上的刀剑,拿在手中,带着一抹微笑朝着众人走了过去。
“嘭!”
就在众人为巨人的死而雀跃的时候,一根铁棍如同巨石一般朝着众人飞来,没有看到身后铁棍的陈姓修士被铁棍击中,整个人化作像一滩烂泥一样黏在铁棍上。
众人原本还有些高兴地心情突然被远处的那个身影给浇灭。
“还有,不,有两个!”
这一道声音像是绝望的哭泣,像是一道晴天的霹雳。
众人望见朝着自己奔来的那两只巨人,慌不择路地朝着车队赶去。赵弦望着朝着众人本跑来的巨人,用颤抖的手拿起短刀,将手中的那两把刀紧紧握住,朝着楚丝竹所在的地方跑去。
原本还能看到一丝希望的众人绝望地发现,希望只是恶魔跟他们开的一个玩笑。有的人朝着前面疯狂的跑去,甚至有人停下了脚步,瘫坐在原地,闭上双眼,静静地等候死亡的来临。
冯路侯皱着眉头,他也时刻注意着那只巨人地举动,看见众人将那只巨人杀死,心中也是松了口气,可是望见了后面赶来的两只巨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夫人,恐怕这一次只有分开逃了,不然那两只巨人怕不是会很快追上车队。”
得到了马车中贵妇的首肯之后,冯路侯随即将骁骑营的众人分配了下去,自己带七人来到后一辆马车旁。
赵弦望见前面的两辆马车分开走,瞥见身后自己拉着跑的楚丝竹,停下来,将楚丝竹抱在怀间,运起元气朝着后一辆马车赶去。
楚丝竹呆呆地望着离自己这么近的少年,原本惨白的脸上染上一丝绯红。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少年看到赵弦的动作,牙关紧咬,也跟了上去。
身后地巨人向着车队怒吼,将身旁的矮人抓起向着马车扔,有好几次马车都差一点被砸中。马车伸出来的侧翼上面的火光也不似原来那般明亮,马车在荒原上越来越分开,火光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赵弦看着不远处的马车,不断地朝着它靠近,而身后地巨人也是离得越发的近。兽群早就不能挡住马车前进的轴轮,矮人也已经追不上来,只有那只巨人还锲而不舍地追着这辆马车,无论马车往那边转,它就是盯着马车死死不放。
赵弦即使知道巨人就在身后,知道如果自己闪到一边那么巨人就不会追上来,但是他还是朝着那个光源不断地靠近。身旁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一点,看见后面似乎也只有巨人在追着马车,没有了兽群,知道自己已经逃出了兽群的包围,于是果断地闪到路旁,望见经过的巨人没有看这边一眼之后朝着黑夜里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
在帝国云滇之地一直流传着一句广为人知的谚语,叫做“夜半出城多见鬼,纵不见鬼也惊魂。”
在帝国西南边界上,若是平常到城外去的话,一般会选择在偏近午时的时候,只有在那个时候鬼族才会很少出没。
遇见鬼族,一般人都只有逃命,除非是一些修为高深的修士,或者说是帝国的军队,帝国也曾经派出过一只人数多达十万的远征军前去试探鬼族的纵深和规模,但是后来回来的只有不到一万人。据回来的人说他们行进了一个月一直向南走,开始的时候鬼族虽然时有出没,但是都能被轻松解决,直到他们走了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夜里,他们与漫山遍野的鬼族战斗,第二天夜里目所及处全是鬼族,于是他们不得不往回走,经过几天的消耗这只部队能回来的只有不足一万人。
于是帝国的皇帝改变了对于鬼族的作战方针,“只守不攻”,建造城池防御鬼族,不做无意义的消耗。尽管如此,南疆的战士依旧十分凶猛,他们针对不同的鬼族研究出不同的作战方式,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帝国南线的人族终于不用像祖先那样畏惧鬼族。
人们为了杀死鬼族,针对鬼族的特点研制出了一些精品的武器,它们中间加了不少特殊的材料,但是依旧无法面对大规模的鬼族冲击。
赵弦望见马车停了下来,也连忙跑到它的身边停下身来,将惊魂未定的楚丝竹放到马车边上,望向身后那只不足百米远的巨人,默默地拔出带在身边的两把短刀。
“你们守住马车,我去。”
赵弦抬眼望见身前的那个穿着暗金色玄铁盔甲的人,就是这个人一箭轰杀了准备引起暴乱的那个人,赵弦默不作声,走到楚丝竹的身侧将她一并带到了马车旁,警惕地望着朝着马车跑来的巨人。
跟着马车逃出来的只有三个骁骑营的士兵,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但还是强撑着守在马车旁边,马车侧翼上暖黄色的火光已经快要熄灭。冯路侯没有理会赵弦,拔出身后那只特别的箭,这样的箭在箭壶中只还有三只,有一只被用在了轰碎城墙的时候。他看着离这里只有三十米不到的巨人,将箭搭在弓上,深吸一口气。
赵弦望着那散发着银白色寒光的箭支,心中颤动了一下,他脑子中有了一个预测:这支箭杀得死自己。
一支带着银光的箭支划过一道唯美的弧线,像是一点星星的萤火触碰到了那个还在奔跑的巨大黑影,一步,两步,巨人触碰到那点萤火之后只走了两步,整个身子就朝前倒下,溅起的尘土扬到空中又无力地飘落了下去。
天空在变淡的时候,往往是忽然之间,原本还如浓墨般漆黑的夜色变成了带着一丝淡蓝的模样。天色变淡,意味着快要到黎明,对于一夜奔波的众人来说却是另一重意义。
赵弦将刀剑垂放下,朝着冯路侯走去。冯路侯如同一座站立的雕像,不动如山,握住手中的佩剑凝视着巨人倒下的尸体。一直呆在马车旁的士兵,有两个人走到巨人的尸体旁,用长枪挑动了下巨人的尸体,其中一人转过身向着冯路侯摇了摇头。
就在着摇头的片刻,从巨人的肚子里蹿出一个浑身是血的矮人,它用锋利的尖齿咬破了转过头的那个士兵的脖子,纤瘦的手臂绕住士兵的头颅用力一转,士兵的头颅缓缓地掉落到地上。另一人从吃惊的状态反应过来,退后一步,将自己的长枪朝着那矮人刺去。
矮人发出怪笑,整个身子匍匐到长枪上,双手并用沿着长枪爬向长枪一端的士兵。士兵向后退去用左手挡住,右手准备拔出身侧的佩剑。矮人依旧发出那奇怪的笑声,只是一瞬,整个身子就趴到了骁骑营士兵的身后,用它那粗糙的舌头舔了一下士兵的后脖,伸出它有着细长指甲的小手深深的插入了士兵的脑袋,手掌微旋,向后一跃,用粗糙舌头舔着带有丝丝血迹的指甲,向着冯路侯发出怪笑。
相传人们第一次遇到鬼族的时候还将他当作人族带回来了城内,就在那天夜里,血族趁着夜色屠杀了近半城的人,后来还是在众人的围攻之下才被杀死。那一次惨案震惊皇城,后来人们在南疆遇到了越来越多的鬼族,它们奇形怪状大都不一样,但是却有一点相同,那就是它们极其渴望吸食人血。
真正的鬼族有着自己的意识,能够听到人类的语言,曾经帝国也想过与这个种族和解,只是后来派出去的人被鬼族当作食物残忍地吃掉。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既然它们只是一群没有智慧的低级野兽,那就让我们来结束它们存在的意义。”
这是帝国时任皇帝得知这个消息后说的一句话。因为鬼族将人族当作食物,为了生存,帝国派出三十万远征军,战况经过一年多的时间。由于远东诸国蠢蠢欲动为由,朝廷将军队撤了回去,撤回去后的第二年,皇帝以为执政无能而被迫退位。
由于是帝国第一见到从南域出来的鬼族,当时的皇帝没有经过调查就派出重兵前去围剿,根本预测错误了鬼族的规模,导致三十万大军最后只有十万人能够回来,使得帝国的力量下降,导致民怨四起,为了泄愤,或者为了给这些事情有一个交代,当时得皇帝只得引咎退位。
赵弦望着巨人尸体旁的那个矮人,心中明白这才是帝国闻之色变的那个种族
鬼族,虽然不知道是鬼族中的哪一种,但是对于赵弦来说依旧很危险。赵弦添了一下发干的嘴唇,将两把短刀朝着那个矮人举起。
那个矮人发出怪笑,好奇地望了一眼赵弦和冯路侯,抽动了下鼻子,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着来时地方向跑了回去。
只是冯路侯看着矮人的离去,脸上并没有一丝轻松。
远处一点火红色染上天际,一缕温暖的朝阳洒向大地,夜最后的凉意也被驱走,感受着迷人的暖阳升起,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一辆马车背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悠悠驶去,仅剩的两匹战马全都被用作驼物,四个人走在寂静的荒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