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灯火闪闪，将这璃城的夜空照的通明，常清园中鼓乐铮铮，人来人往，当真热闹。
我扶着清霞的手缓缓步入常清园正殿之中，向着殿上两宫太后以及帝后行了一礼才缓缓起身，却见皇帝双眼直勾勾盯着我，面露春色道：“你甚少穿的如此娇颜，今日这身粉衫却是好看。来，快到这儿来。”
“谢皇上厚爱，只是臣妾不敢坏了规矩，还是在这儿坐着好。”我屈膝谢恩后便自顾去了秦姐姐身边坐下，也不管皇帝是何脸色。
今日家宴两宫太后、皇帝、皇后端坐上位，我等妃嫔居于西侧，至于东边则是皇室宗亲。
我先是在对面扫了一圈，见太子哥哥夫妇闷头不语的模样又将视线下移，秦姐姐便轻声对我一一介绍道：“太子殿下身边的是南安王与南安王妃，他是皇上的长兄，虽不理朝政，但在皇室宗亲中深有威望。”
“恭亲王身边的是赵王与赵王妃，赵王乃先帝第四子，坐在他身边的是……”
姐姐一面介绍着七王和皇帝其它弟兄，我却早已将目光落在他胡茬儿满脸的瘦影上，只一眼，便万千情绪涌上心头，强忍着才没让眼泪落下来。他亦然，触碰到我目光的那刻那双幽邃的眸子更又深陷了三分，只知一个劲儿喝酒。
秦姐姐已然介绍到姐姐、姐夫，见她二人时我立即微笑传意，想是多日不见的缘故，见我微笑，姐姐眼中竟然溢出泪来。
姐夫宠妻的名声早已远播，才刚抬手去为姐姐拭泪便听得宁妃含酸打趣道：“啧啧啧，都说咱们越王爷是天下难得的好夫婿，对妻儿最是温柔体贴。且瞧瞧，这王妃才刚落两滴泪，便心疼的跟个什么似的，哎哟哟，真是叫人看不下去喽。”
姐姐被说的脸一红，姐夫却是一笑，道：“娘娘说笑了。”
我与秦姐姐相视一笑，皆不言语，秦姐姐又向我一一介绍余下的那些，分别是：皇二子苏王墨清濮夫妇，皇四子靖王墨清丞夫妇，皇六子端王墨清繇夫妇，皇七子陈王墨清玄夫妇，皇八子郢郡王墨清岩。
我并无心听那些，不过点头应和，不至于偷眼七王时被发现罢了。
宴席上大家各自宴饮谈笑，对那陈旧的宫廷舞乐实无心思，却不知何时已经换了舞蹈，顿时听得大家纷纷叫好。
我凝神一看，只见大殿中央一位衣着单衫的婀娜少女翩翩起舞，宛若仙人。待凝神细看，却是王氏。
这一瞬，皇帝的眼睛直了，殿中不知多少人也红了眼睛，恨愤交加低声骂道‘贱人’、‘狐媚子’之类的言语。
“看来这些天王氏是卯足了劲下的功夫，听说当年淑妃娘娘这一曲《西洲曲》舞的极好，可惜后来娘娘身子不好，这绝妙额舞姿咱们也再无缘瞧见，不想今日王氏竟能舞出来，妹妹，往后这宫里怕是又要热闹上一阵子了！”
秦姐姐边说边笑，看不出半分的嫉恨与难过，倒显出几分看好戏的意味，看来当初是我低看了她，天家富贵、皇族荣宠在她眼中原也和我一般，贱如敝屣。
“谁说不是呢？”我亦笑着出声，双目有意无意却是瞥向沉头饮酒的七王身上。
一曲终毕，皇帝立即将王氏拉进自己怀中，显是惊讶欢喜的紧，见她脸颊冻得紫青便命人送她去了后殿换衣衫。
费太后一向不喜多言，大抵瞧着殿下诸位王爷与皇子身边皆有人陪，唯独七王一人孤孤单单饮酌，便问道：“老七，你如今已经三十有三，怎么还不赶紧娶个王妃？”
七王苦笑着饮下一杯，迷离道：“多谢母后关心，不过儿臣早已有了妻子。”
“哦？”
费太后惊讶出声，赵太后也是惊讶难掩，皇上却瞬间黑了脸，悄无声息瞥向了妃嫔中安静的一隅。
我不漏声色转首望去，只见皇帝视线的终点是位身材纤弱，清癯秀丽的女子，眉眼里有几分安侧妃的神韵。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谁，正是安侧妃的姐姐、七王当年未能过门的妻子、当今圣上的从四品妃嫔沈美人沈宁心。
沈宁心压根不理会皇帝的睥睨，只是一味深情的凝视着七王，那神情似爱、似恨、似怨……中间饱含太多太多，我实在猜不透。
费太后如何聪明的一个人，怎会不知皇帝为何变脸，却见七王瞧也不瞧沈宁心一眼，因而才问道：“老七，莫说胡话，你老大不小的，再不娶亲可要老了。”
“回母后的话，儿臣没有说胡话，儿臣确实已经有了妻子。”七王浅酌一杯，将金樽倒扣向下，看着那滴滴坠落的剩酒道：“儿臣云游江湖时曾结识一位女子，她明丽动人，敢爱敢恨，儿臣实在喜欢她，所以没有征得你们的同意便私自与她结为夫妻，还请母后见谅。”
“你喜欢就好，问我们做什么？”太后叹气道，“老七，那这姑娘现在何方？若是在京城，什么时候得空便把她带来，也好叫哀家与你母后瞧瞧。”
“都怪儿臣不懂得珍惜，母后怕是瞧不上了。”说完七王便灌下了一整壶的酒，啜泣道：“母后，儿臣心中只认定她是儿臣唯一的妻子，此生若不能再得到她，宁愿终老一生也必不再娶亲，还望母后成全儿臣一片痴心。”
“姐姐，由得他去吧。”赵太后望着儿子不知是何滋味，只得向费太后这么说，费太后便道：“罢了，你也别太伤心，只要人还在世上总能找到。”
原来她以为七王所说的妻子因事离开了七王，也好，才刚他开口的时候可把我吓得不轻，这会子醉得糊涂，该不会稀里糊涂说漏嘴吧。
七王啜泣时王氏已经换好衣裳回了席间，佳人在手，皇帝哪还记得沈宁心的事？
才刚被七王搅乱的氛围顿时又活跃起来，我却不然，听得他那声妻子时心中已隐隐在疼，这会子见他不要命的灌酒，更不知是何滋味，派人向太后说了一声便静悄悄的走了。
回瑶光宫的路上我与清霞谁也没有说话，只为清霞明白我的苦楚，知晓我的伤痛。
“凝毓！”刚回瑶光殿腰身猛的一紧，立即有个温热的手掌堵了我唇，那味道我再熟悉不过，是七王，他身上淡墨香味中夹着淡淡的酒香，实在好闻的紧。
与此同时清霞也被阿荣捂了嘴带出去，大约生怕她大叫出声惊动了人。
知道是他我便立即反转抱紧了他，像是分别了十年八载般伏在他怀中好一顿呜咽，再也不想让旁的事情挤进脑中，只想一生一世永远这么抱着他。
“七王，你恨我吗？”
我颤颤出声，他却双眼蒙了雾气反问我：“恨你什么？”
“恨我不守诺言，说好了等你一辈子的，却在你落难的时候让他碰了我。”
“是我负了你，我有什么资格恨你？”他低头吸去我脸上的泪珠儿，“我只恨当初没能果决一点，向他道出实情，由得你踏入这宫墙之中。”
他从不曾流下的眼泪此时崩溃如洪水般涌出来，凝视着我的双眼问道：“凝毓，你恨我吗？恨我当初没有听你的话？”
“我原不该说那样的话，君权天下，岂是一句话就能了的事，是我自私，竟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天下人死活。”我把他抱得更紧，“七王，一切都是命，既怪不得你也怨不得我。七王，我只求你别再糟践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为了你我会保护好自己。”
“不，我说的不只是保护好自己，七王，今日太后的话也提醒了我，你如今老大不小的，是该有个女人在你身边照顾你了。”
“你喜欢吗？”
“我……”
我一时语噎，喜欢吗？我当然不会喜欢，可是不喜欢又能如何？此生我注定成不了他的妻子，难道还要累他一世，要他孤独一生？
他叹息一声：“你既然不喜欢，为何还要那么说？凝毓，当日你说的话我还记得，你将自己给了我，我也会将一世许给你，不管咱们身在何方，你、吴凝毓，都是我墨连城此生唯一最爱的妻子！”
“七王！”我的泪如雨下，再控制不住内心深深隐藏的情感，我不顾一切吻上了他温热的唇畔，双手熟练的解落他身上衣衫。
他开始沉醉于我缠绵的吻中，缠着我的舌辗转吮吸，一双大手更是响应着我的动作，没三两下便褪尽了我的衣衫将我抱入大床之上。
皇帝给我的感觉是压抑，是恶心，甚至是欲杀不能绵绵恨意。与七王在一起却是我心所愿，因而我极尽所能去配合他、愉悦他。
他原也是意乱情迷，可是大手游离到我微微隆起的小腹时却猛然停了所有动作，犹豫道：“凝毓，咱们不能这样，你、你的腹中……”
我知他在顾忌我腹中胎儿，都说孩子头三个月最是不稳，他大抵是怕伤着我的孩子才活生生忍下了所有的欲火。
我瞧着他又是一顿热泪涌出，这孩子对外说是三个月不足，实实在在却是四个月大，并不会有事，平日里不过是借着他搪塞皇帝罢了。
难为他如此为我，宁可苦了自己也不愿伤害我的孩子。我心头热泳，双手渐渐攀上他的脖子，仰头含住他的双唇吮吸，将一切言语都化为无尽绵延的旖旎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