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继续无所事事了一阵子,不顾林絮整天鄙视的眼光,也不顾老头子爱睬不睬的表情,我就卯足了劲呆在家里证明自己是一米虫。当然我也不是就闲着在家里整天吃啊睡的,偶尔会上网聊聊天,来兴趣的时候还会投一两篇稿卖弄一下小文艺。日子就这么不温不火地过了。
一直等到小荷出院的那天,我才出了家门。怂恿着俞靖开着他那辆宝马去医院接人,一路上不知道被俞靖怨念的眼神秒杀了多少次。不过我那定力可是师承蔚蔚,没有惊天地泣鬼神也足以让山无棱天地合了。
到达医院的时候,小荷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在白茶的陪同下来到了大厅。小荷一看见我就凑上来甜甜地叫了一句,沈黎姐姐。我笑着应着把她的小脑袋搂进自己怀里,问,这几天在医院乖不乖啊?小荷点点头,小荷很乖啊,不信你问姐姐。
白茶笑着对我说,真是麻烦你了,还劳烦你们过来接她出院。
我说,那可不,我们俞靖公子可是迫不及待要过来看小荷了啊。是吧,俞靖?
俞靖撇撇嘴,不过还是很识趣地回答道,举手之劳而已,没事。
白茶很温和地笑笑,我连忙接过她手里的大包小包,白茶不让拿,我拽过来往俞靖怀里一扔,然后对白茶说,这里有人效劳的呢,哪能让女生干这种重活呢?你说是吧,俞靖?
我看见俞靖的嘴巴都抽了,不过还是很难得地没有发作。要说臭美男有一点好处就是不管在什么场合他的脸面和形象那都是最重要的,所以在公共场合尤其是在他需要保持他的形象的场合,你就卯足了劲耍吧!
我问白茶,今天陆非没有过来吗?
白茶摇摇头说,今天是星期天,他更加不能走开了。她顿了顿又说,沈黎,我可以请你帮一个忙吗?
我说,什么忙,你说吧,能帮的一定帮。
白茶看了看俞靖,才说,我现在在夜总会还一时走不开,但是小荷又不能再和我呆在一起了,所以,我想把她送回家去。不过,她一个人我又不放心,所以可不可以请你帮我把她送回去?
我说,当然可以啊,我反正现在什么事都没有,闲着也是闲着。说着我拿眼睛瞟了眼俞靖。俞靖立马意识到我又在打他什么主意了,连忙说道,你别想又打我主意啊,我没空。
我说,蔚蔚最近好像很忙的啊,你俞靖大公子难道还有其他女生可以陪么?
俞靖白了我一眼,说,你别想拿蔚蔚来唬我,我不吃这一套。
我瞪大了眼睛,说,不会吧,俞靖你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的?连蔚蔚都不放在眼里了啊?
俞靖没有理我径直把行李抱过去扔进了车子里,然后一屁股就坐进了驾驶座。我有些诧异,难道几天没见他们两个闹什么矛盾了?
白茶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我说,要是不方便地话我可以另外托人的,没事。
我摆摆手,说,不是不是,他不去也没有关系,不过是想让他送过去省得去打车了吗,你放心,我一定把小荷安全送到。说完拍拍胸脯打了个完美的包票。
白茶看着我的样子有些乐了,说,沈黎,你有时候还真可爱啊。
我说,是吗是吗,我一向很可爱的啊。说完又调皮地眨眨眼。小荷在一旁被我的表情逗乐了,拍着手说,哎呀,沈黎姐姐真好玩,姐姐真可爱。
我说,小荷,聂聂最近有过来看过你吗?
小荷一听聂聂顿时乐开了花,有啊有啊,聂聂昨天还过来看过我了啊,不过后来就被阿姨打电话给叫走了。小荷说到后面嘟起了小嘴,有些闷闷不乐。我轻叹了口气,看来姑母还是不能完全释怀啊。不过我也能够理解,毕竟聂聂和小荷的事情,任谁也无法完全释怀的。
俞靖驱车送我们到了车站,白茶在临上车前还一千一万个不好意思地跟我说着,我一板脸说,白茶,你要是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啊,我不是说了吗,回去刚好也可以去看看我姑母姑父,看看聂聂,看看陆非看看我的母校啊。我也不是就为了送小荷才回去的啊。
白茶被我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转而叮嘱小荷一定要听话,不要哭不要闹什么的。我打趣道,说,白茶,你要是以后当了妈妈你的孩子铁定被你唠嗑死。白茶脸一红便不说话了,不过停了好久才凑过来打了我一拳,说,你这小妮子,净说些有的没的。
我“咯咯”地笑,也不还手,末了才说,你要不跟着俞靖先回去吧,那小子看样子今天不是很开心,莫要叫他寻了借口等下好发作,我们就不要婆婆妈妈了。
白茶点点头,看着我们上了车,一直到车子开了才转身回到车上。我打了个电话给俞靖,说,你小子今天不管怎样还是要把人家白茶送回去的哈。俞靖没好气地说了声,知道的,你当我俞靖是什么人啊,不是那么没有度量的人吧?
我“恩恩“地应承着,最后说了一句,姐姐回来以后找你喝酒来哈。俞靖淡淡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我心忖道,这小子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小荷这一路就趴在我的肩上睡到了家。我先是带着小荷去找了陆非,然后才去的姑母家。姑母一见到我,高兴得不得了,连忙吩咐姑父去卖饺子皮和鲜肉,说今天要下饺子吃。我立刻拍手附和道,好啊好啊,好久没有吃到姑母包的饺子了啊。
晚饭的时候,聂聂回到家,后面还跟着小荷和陆非。我看家他们忙招呼他们进来,跟小荷打趣说,小荷鼻子这么灵光啊,这么远都闻到了饺子的味道?
小荷似乎有些拘谨,不似以前见到我那般自在。她先是硬生生地跟姑母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回答我的问题说,是聂聂叫我们过来的。
我“哦”一句,然后又冲陆非打招呼,聂聂搬来了椅子给陆非坐。陆非在这个家里也有些不自在,显得有些拘束。其实以前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少跟姑母冲突过,陆非自然也不太受姑母一家欢迎的。不过阴错阳差地,终究还是剪不断理还乱,陆非和姑母家还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姑母把饺子一碗碗端上来,招呼大家吃饺子了。我起身来扶陆非,不料他摆摆手,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然后拿过他的拐杖,娴熟地起身,来到饭桌前,我连忙帮忙把椅子挪到了他的身后,他回头感激地笑笑,可是那笑容个怎么看都觉得隐藏着淡淡的苦涩。
饭桌上除了饺子还有几道小菜,姑父拿来了一瓶红酒,说,今儿个难得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我们开瓶酒庆祝一下。
我说,好啊,我好久都没有看见过姑父喝酒划拳了啊、
姑父摆摆手,说,现在都没有人会划拳了,也没有人陪着划。好久都没有划过了啊。
陆非接口道,我倒是会一点,如果伯父有兴致的话,我可以陪你划上几场助助兴。
姑父被他这么一说,原本萎靡的兴致骤然上来了,说,好啊,难得有年轻人还会划拳啊。说着给陆非倒了一杯酒,就给自己的杯子满上。
姑母也不管他们,只顾给我们添饺子,偶尔吩咐一声,别喝太多了,小心喝多了伤身。又招呼小荷,多吃点饺子,锅里还有好多呢。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自己的人生又完满了。比起家里的山珍海味,但是却冷气沉沉的饭桌,这才是真正的家庭聚餐啊。我不由得举起酒杯,跟姑母和聂聂的杯子碰了碰,说,姑母,今天我真是开心,我好久都不曾这么开心过了。姑母看出我的心事,只是给我空了的杯子又加了酒,满脸慈爱地说,今天开心就多喝点吧,在姑母这里就当是自己的家吧。
我说,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家。说完就猛地灌了一口酒,只把自己呛得泪水连连。姑母一边拍着我的身子,一边疼惜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陆非和姑父停下兴致高昂的猜拳活动,陆非问我,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摇摇头,说,我先去趟卫生间。
晚饭过后,我和聂聂一起送小荷和陆非回去。我扶着陆非走在前面,聂聂和小荷在后面闹着玩。陆非问我,沈黎,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我说,还好啊,就那样呗,不都是一样地过。
陆非顿了一下,才说,我原本以为你跟着你的爸爸走了,会过上好日子,可是为什么你每次回来给我的都是你过得并不好感觉。你和你的爸爸之间难道还有什么打不开的心结吗?
我说,陆非,其实这世间所有的父母儿女之间都不是只有一种范式的,那些温馨和睦的家庭关系,对于我们来说,与其要羡慕,还不如说我们根本不屑。我不想再提起他,爸爸这个词对于我来说,就跟是一个比较熟悉的名词而已,我读出它的时候感觉不到多少欣喜和感动。
陆非苦涩地笑了笑,说,我一直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了,可是我看见你,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你比我更加不幸。沈黎,你不觉得有时候是你自己想得太多,把自己封得太严实,把自己伪装得太严酷了吗?很多事情,为什么在别人眼里看起来那么美好的事情,一到了你这里,就变得如此不堪了呢?
我顿时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他,一直看着他。陆非没有转过头看我,继续说道,你只知道活在自己的理想世界,却不知道很多事情相对于你的理想确实差了很多,可是对于那么多不幸的人来说,你生活的世界已经好了那么多那么多,你究竟在追求什么,你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你自己又知道么?
我一甩扶着他的手,我说,陆非,别跟自己有多了解我一样,我知道你一直在为当年我的无端离去而耿耿于怀,可是你不要因为那一件事妄加议论我的所有。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我自己知道,不用你来提醒。
陆非看了我一眼,招呼了小荷拄着他的拐子一瘸一瘸地走了。聂聂来到我的身边,有些惴惴地叫了我一声,姐,你怎么了?
我说,没事,我们回去。
我抬头看看头上的月亮。今儿个是农历十三了,天边的月亮已经很圆了,可是还是会有那么点的缺憾,是一个永远都填补不了的缺憾,至少我无能为力。
原来我一直心存美好不舍得轻易舍弃的青葱岁月,它暗藏的真相会是这样,原来我心目中的初恋我一直难以忘怀的初恋会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境下惨淡收场,原来我沈黎在你陆非眼中竟是这样的一号人物。那么我想问,陆非,当初你和我交往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在开始嫌弃我的人品,在我悲痛欲绝的时候跟你大吐苦水的时候,你在心里面想的是不是我沈黎就是在哗众取宠在顾影自怜在假惺惺地吸取你的同情?我所有一切的悲痛所有的泪水只不过是因为我不懂得满足不懂得知足只是我自作自受而已?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在一边为我擦干的泪水的同时心里在一个劲地讪笑我的贪心我的做作?
原来背后的真相一直很残酷,只是我一直不肯拨开面纱去直面那残酷的事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