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车御转身往回走,背对着钟离楚,颀长的身影投下了大片的阴影。
牧卿忧躲在暗处,见男子已经离开,便冒出头来,松了一口气。不知道还能躲多久,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弄到如斯田地了,诸事不顺。好在还有钟离楚肯帮她,否则她就是孤身一人,孤军奋战,孤光自照,孤独终老了。
“子车二公子非等闲之辈,他是这南疆的霸主,若不是因为子车一族备受大王冷落,怕是早已封疆辟土。”钟离楚淡淡地提醒道,“若是能够得到子车一族相助,重夺王位只在朝夕,这次子车二公子既然亲自前来......”
“我才不管什么子车不子车的,又不是下棋,总之,我不会放任当下的局势不顾的,这点你大可放心。”牧卿忧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很是固执。
“只怕你还念着那人,终究不会放下。”钟离楚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就算放不下又如何,反正都是门面上的事,有谁真正在意吗?父王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夺回王位,我会守好自己的本分,至于那些事,那些人,该忘的,我必然不会一直放在心上。”女子眼中滑过一道决然,转身离开。
钟离楚看着女子的背影,心中不禁一声哀叹,她越是这么说,他便越担心,如果她无法正视过往,又怎么能够过得好?即便她当初答应过自己一定会回到南疆,但是,即便回来了,又能如何呢?无法改变的,终究还是那个样子的。
牧卿忧看着夕阳,天边的晚霞一片红,让人心生感叹,这么没得落日,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了,小时候,她常常对着天空发呆,想着哪一日母亲才会来找她,但还是再也无法见到母亲了,她永远地离开了这人世。
“公主怎的在这儿?大王派人找了您许久。”宿紫锦站在牧卿忧身后,看着坐在草地上的女子,她的脸上透着些许悲伤,眼中泛着泪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儿。
“父王找我吗?有什么事?”牧卿忧笑着起身问道,一扫方才的消极情绪。
宿紫锦好奇地打量着她,似乎,公主真的瞒着很多事,“公主见过子车二公子了,是否觉得二公子......”
“那个叫什么子车的,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牧卿忧看起来对子车御的印象并不好,颇为不满地问道。
宿紫锦没有想到牧卿忧会是这么一个反应,很是不解,“公主对二公子,就没有......”爱慕之意吗?她没有问出口,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女子。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人离开了吗?”
“紫锦不知,但是二公子的车马还未离开,想来是......”
“我很饿了,要开饭了吗?”牧卿忧打断她的话,问道,肚子已经咕咕作响,真的是饿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引得宿紫锦不禁也笑了起来。
子车御坐在营帐内的桌边静静地看着莽山与寂地之间的地形,时不时地微微皱眉,又化为一片释然,嘴角时而微扬,时而紧抿,俊逸的脸上透着王者的霸气,终于,过了许久,帐内的烛光熄灭,化为一片黑暗。
一大清早,竹叶就端了洗漱水来到子车御的帐篷外,温声问道:“公子起了吗?”
许久未听到声响,竹叶正好奇地要进入帐篷内,帘门被揭开,男子一袭银灰色的衣衫,乌黑的发丝高束,一双剑眉透着男子特有的英气,鼻梁高耸,薄唇轻抿,望着方才想要进入帐内的竹叶。
“收拾好了让门司送你回去。”男子冷冷地吩咐了一声,越过女子往外走。
竹叶几步追上前去,拦在男子身前,“公子在何处,竹叶就在何处,请不要让竹叶离开。”
子车御淡淡地看了一眼身前的女子,眼中一片淡漠,心中却是极为矛盾纠结,“回去吧,待事情都解决了,我自会兑现承诺。”
竹叶眼中滑过一道欣喜的光,看着男子的眼神之中带了无限的期待,“公子是说真的?”
子车御没有再回答,再次越过她离开。
终于等到了吗?竹叶眼中泛着泪,欣喜若狂,这是她所听过的最动听的话了,公子从来都不会说什么,但是这样的公子却是这世间最温柔的男子。
门司跟在子车御身后,知道子车御打算怎么做,但是这么做必定会与大人所要求的有所冲撞,到时候若是惹恼了大人,公子的计划怕是会......
冷玉寒见到忽然冲进他屋中的婢女,眼中滑过一丝冷意,抬眼看向她,冷声问道:“何事?”千影站在门边,没有踏入屋内,这点规矩她还是有的。
“奴婢有事禀告。”千影看着男子,隔了一定的距离,她却能够感受到男子特有的气息。那样得使人沉醉,冷玉寒,琉国的太子殿下,怕是这世间最为完美的男子了。
“说。”冷玉寒继续挥动着手中的毛笔,在白纸上游走,潇洒自如。
“主子。”门外,净月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站在了千影身后,恭敬地立在一边,净月是冷玉寒的暗卫,自然,想必之下,她的消息更为重要些。男子屏退了千影,留下了净月,收起了桌上的画。
千影虽然有很多个不情愿,但是太子殿下的命令她自然是要遵守的,便也马上退了出去。
净月见不相干的人离开,开口说道:“冀王殿下已经被放出暗牢。”
“霖王已经耐不住要有所行动了,盯着点他,现下他才是那个最为好事的人。”冷玉寒看了一眼窗外的兰花,依旧开得正艳,然而,他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让人把这院子里的兰花都除了,一定要除个干净!”
“属下明白。”净月说着便消失不见。
风吹起来桌上的画卷,露出了半个女子的身体,俏皮可爱的小脸,若隐若现的小酒窝,一头青丝随意地散落至肩,一袭黄衫在风中飘舞,女子脸上的笑意似是带了某种魔力,使人深陷其中。
男子没有察觉到画卷已经被窗外的风吹起,他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落日,缓缓闭上了双眼,感受到了风声在耳边轻轻诉说着远方的故事。男子俊美的脸上不带一丝温度,一袭白衣翩然,恍若隔世,他关上了窗,将风,留在了外面,将愁绪,留在了外面。
也许,再也找不到那个人,那个愿意真心相待的人,失去了甘心守护的美好,他活着,又是为了什么,曾经,他可以淡笑着云淡风轻,那是因为未曾拥有,而现在,他已经无法忘记那段曾经拥有的,拥有的美好,即便再为美好,却也如那日头,纵使再为明亮,终是会留下一片暗红,归入西山。
牧卿忧看着那轮落日,似乎是被那日头所迷,呆呆地撑着脑袋看着,看着它一点一点地落下,直至不见一丝光亮。
女子的发丝轻飘,在风中略显得有些凌乱,她撩起了发丝至耳后,缓缓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
“公主殿下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怕是有些危险的。”宿紫锦关切地说道,“现下各部都已得知噬心蛊的下落,公主还是不要一个人在外的好。”
“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就回去睡觉。”牧卿忧笑着挽上宿紫锦的胳膊,拉着她朝着营帐走去。
营地里还依稀亮着火光,草地上依旧还有十几二十个士兵守卫着,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见过公主。”侍卫们见到牧卿忧,都恭敬地行了礼,牧卿忧只是微微点点头,虽然她还是不太习惯,但是不管跟他们说多少次,他们依旧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毕竟尊卑有别,这还是根深蒂固的事儿,就连宿紫锦都时刻与自己保持着距离,守着该有的规矩,更何况这些非亲非故的侍卫?夜色的烛火下,男子透过帐篷看着自己的影子,眼中抚过一道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