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楚站住了身体，背对着女子，“在下是否该庆幸王妃还记得在下的名字？”
牧卿忧怔怔地看着男子的背影，思琴站在牧卿忧身旁，感受到了牧卿忧的异样。
没错，她是想起了三年前的事，自然，不会忘记，钟离楚。
“你真的回来了吗？”牧卿忧从后面抱住男子，眼中噙满泪光，小声抽泣着。
钟离楚平静地挣脱了女子的双手，转过身，一双淡漠的眸子，望着她，却没有她。牧卿忧笑着，刚要开口说什么，钟离楚冷冷地将她的话堵在口中。
“在下没有食言，不过，王妃怕是要食言了。”他看了一眼女子隆起的小腹，眼中满是冷意，一如往昔初见他一般，那样得冷漠，让人无法靠近。
“钟离......”牧卿忧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想要解释什么，但是钟离楚并不想听她多说。
“告辞。”男子只留下一道洒脱的背影。
“小姐，那是......”思琴忽然发现小姐的事她并不是全都了解，到底小姐经历过什么？
“没什么。”牧卿忧马上回复过来，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回答道。
冷玉寒见她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大致上也猜到她一定是见到了钟离楚了。既然她记起自己，自然也是记得钟离楚的，“真的要放下江月楼了？”男子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牧卿忧点点头，却不想开口回答。
“真的不会后悔么？”冷玉寒淡淡地问道，牧卿忧没有回答，房中，一片寂静。
女子呆呆地看着窗外，坐在冷玉寒以往坐着的位子上，桌上放了很多书，却不见看书的人。男子眼中浮上一层淡淡的踟蹰，他该相信钟离楚么？噬心蛊的解药，就算是钟离楚的师傅——无味，怕也不是说能炼制就可以炼制得出的，但是，三年的时间，钟离楚是难得的神医传人，若是他想，是否真的可以炼成？
冷玉寒看着手中的药瓶，如玉的眸子闪过几分决然，其实，就像钟离楚说得那样，他只能选择相信，他六岁中噬心蛊之毒，到现在已经有十四年了，就算一直吸食至阴人血，也是活不了多少年日的，倒不如......
牧卿忧也看向冷玉寒手中的药瓶，她知道钟离楚这次是为了送解药的，只是没有想到他真的成功了，“噬心蛊的解药，是不是只要逼出蛊虫就会没事了？”
“大抵是如此。”男子淡淡地回答道，打开了药瓶，倒出了里面的液体，黑色粘稠的液体，看起来有些意思。
冷玉寒倒出药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将药一饮而尽，随后而来的便是喉咙中的一阵苦涩，他单手撑着头，似乎很是痛苦，牧卿忧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含着几分焦虑不安。
男子的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来，脸色愈发苍白，眉头紧皱，手紧握着，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爆出，他白色的衣衫已经被后背的汗水浸湿，不一会儿，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一般，他始终一言不发，强撑着。
牧卿忧不能完全看清他的脸，但是感觉得到他很痛苦，每一次，他体内的毒发作的时候，她都会陪在他身边，看着他痛苦，看着他将那一大碗暗红的血一饮而尽，就算是有至阴之血的缓解，他的疼痛也不能完全消除，似乎，那蛊虫的生命力十分顽强。
这次，远比他以往毒发的时候要痛得多，冷玉寒强忍着体内的剧痛，就像是一团火在烧，整个人都要枯竭了一般，想要喝水，但是身体使不上力。只能默默承受着。
牧卿忧坐到他身旁的位置上，很是担心，却又不能做些什么，就像三年前那样，只能默默地看着他痛苦。
“牧卿忧。”男子忽然开口叫了她的名字，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紧紧地......牧卿忧在他怀中抽泣着，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很担心，很害怕，害怕他会真的撑不过去，害怕这解药会有问题，害怕很多的事，虽然看起来有些杞人忧天，但是，真的面对的时候，会有很多的害怕，被黑暗所吞没。
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便好，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就算再痛，他也可以。
没有人会知道，他本是打算放弃自己的，就在三年前，他本就要将毒药投进自己的茶盏之中的，真的是很痛苦的，每一次，每到那个时候，他就会被吞入无尽的黑暗之中，身边一片黑暗，没有人，没有人可以想象得到的那种痛。
小时候，每次毒发的时候，母妃抱着他，温声叫着他的名字，让他活着，坚持，支撑，活下去就好......母妃温柔地看着他，抚摸着他的头，那个时候，他从未哭过，但是，身上的衣服总是湿得厉害，他知道，母妃所流的泪，远比他的要多。
他曾想过，为了母妃，自己一定要活着，因为若是他死了，母妃会痛苦，那痛苦，他一个人承受就足够了，所以，他选择活下去，在一次次的抉择之中选择活下去。
母妃终于还是离开了，永远地，离去......
“寒儿，莫怕，母妃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听话。”这便是母妃说的最后一句话了，直到最后，她还是护着那个人，还是不愿说出事实的真相，其实，他知道，若不是因为自己，母妃大可不必藏着事，如果不是顾及自己的安危，母妃大可，大可......
所以，都是因为自己吗？母妃是因为自己而死的。至少，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吧？
为了母妃而活下去，的确，开始的一些日子，他是这么想的，就算很痛苦，只要活着便好。只是，后来，到了后来，他渐渐疑惑了，为了什么而要活着，他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自己的亲人，所有的，都离开了，就连唯一的......
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在坚持，是为了什么，他曾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看着别人脸上的笑容，会觉得十分煎熬，为何，他们要活着，为何，自己要活着？
直至见到牧卿忧的那一刻，他的手中还是紧握着毒药，就是那一刻吧，也许就是一瞬的，他想活着，也许，活着，没有那么糟。
那一刻，他其实是很痛苦的，即使他淡笑着，他的痛苦却并未减少。生与死，也许，真的没有多大的不同吧！有的人视死如生，有的人，却是不惜一切而活着，强一些的，活得开心些，不必为人事所累。
冷玉寒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女子，紧紧地，似乎只要他稍一松手，女子便会离他远去。他从来就不曾怕过什么，自从母妃死后，他便更加无所畏惧了，因为，他没有什么是害怕失去的，不怕失去，也既不必害怕什么了。
牧卿忧轻声抽泣着，她厌恶自己的软弱，每一次，只要面对他，就会觉得自己是那样得卑微，如果说他是太阳，那么自己也就是那地上的尘土，感受着他的温度，却不敢靠近，因为一旦靠近，她害怕再也没了靠近的勇气，她害怕他冷漠的眼神，虽然知道他一直以来的美如画的笑从未是发自心底的......
但是，她还是想看到他笑，只要他还愿意对自己笑......
是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再也无法逃离，无法停止对他的爱慕，即便他是那样得遥远，遥不可及，她曾经，羡慕过，嫉妒过，想要成为上官雪那样的女子，可以一袭白衣翩然，站在他身边，可以，无所求地站在他身边，只要静静地，等待时间流逝......
为了能够有一天与他对弈，她偷偷地学了许久的围棋，没有人知道，就连上官雪，也是瞒着的，也许，这就是偷偷地喜欢着一个人的感觉吧。
当他淡笑着看向自己，缓缓开口，“会下棋么？”亭中只有她与他，空气中带着几分窒息，她强装淡定地点点头。
“会一些。”
“是么。”男子只是应道，看着远方，似乎，他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有关她的事，也许，也没有要与她下棋的打算。牧卿忧为自己的愚蠢想法倍感尴尬，不自在地别过脸去，见到上官雪移着莲步缓缓走来，便马上悻悻然离开。
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拥有，但是，若是有分毫的机会，就绝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