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绮罗想想那天那个男人打他的那股狠劲,要是他能好好拿赔偿,那才叫怪了。
然而不管殷洺用了什么手段让对方接受,殷绮罗都不好意思多说,毕竟一直错的都是他,殷洺帮他处理烂摊子,他还能说什么呢?
最后,殷绮罗只是让哥哥尽量多帮帮他们。
殷绮罗从欧伯口中听说,那一场车祸,那个男人的父母皆在车祸中死亡,而他的姐姐至今还在昏迷中。
听欧伯说,车祸的路段很少有人经过,为什么两人的车会在那个路段上相撞,至今连警方都不清楚。本想等殷绮罗醒了问话,却不想殷绮罗失去了记忆。
那个路段的摄像头只能拍到两辆车相撞,而后一起冲入海中的画面,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若不是摄像头里清楚照到是殷绮罗的车失控撞上对方的车,估计殷洺和欧伯都不会相信车祸的惹事方是殷绮罗,哪怕警察从殷绮罗身上测出不高的酒精含量。
虽然殷绮罗多年来过着标准纨绔子弟的生活,别的殷洺不知道,殷绮罗的酒量和车技他却是十分清楚的。
他们安家人向来千杯不醉,殷绮罗当然也如此,更何况警察测到的酒精度数不高,若不是仪器先进,几乎是测不出来的。
再说到车技,殷绮罗从小爱车,哪怕他现在只有十七岁,他的车技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在外国,对于开车没有年龄限定,殷绮罗多年前就学会了开车,他的小脑发育很好,哪怕是飙车,殷绮罗也可以飚得十分稳妥。
所以这案子,可疑的地方还有很多,殷洺没有透露给殷绮罗,一是因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二是因为若是真的有问题,那么背后的人一定不简单。
殷洺不想殷绮罗再进入这混水里去,所以他只说了外界所知道的,深入的,他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临近出院的几个夜里,殷绮罗不知为什么又夜夜做梦,梦里还是那座云雾袅袅的山,那个老和尚夜复一夜地对他说着同样的话。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再梦到掉入海中那种窒息的感觉,
被这样的梦困扰了几天,这天殷绮罗终于忍不住了,于是他在和欧伯聊天的时候,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欧伯,我小的时候,爸爸妈妈有没有带我去过什么山?就是那种有寺庙的山,里头还可以求签?”
欧伯盯着认真描述的殷绮罗,想了想,笑道:“小少爷说的是佛山吧,每年过年,老爷夫人都会带小少爷和大少爷上佛山,那佛山……”欧伯说到这,忽然一顿,紧接着没了声响。
殷绮罗正听得仔细,却见欧伯忽然低下了脑袋,不说话了,他疑惑发问:“欧伯,那佛山怎么了?”
欧伯抬起头,看向殷绮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说:“没什么小少爷,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倒是小少爷,怎么想起问这个,难道是想起了什么?”
殷绮罗点点头,回答道:“嗯,这两天做梦有梦到。”他开口还欲再问,又想到欧伯的性子,一下子便打消了念头。
殷绮罗想了想,又换了个问题:“那欧伯,我小的时候,有换过名字吗?”
这回欧伯回答得直截坦荡:“没有。少爷出生的时候,老爷夫人就给少爷取了这个名字。因为少爷出生在清晨,所以夫人给少爷单名一个晨字。这名字少爷你用了十七年,从未变过。”
听到欧伯的回答,殷绮罗点了点头,他低下脑袋思索了片刻,便借口说自己困了,躺进了被窝里头。
殷绮罗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脑袋,眼睛半睁不睁,长长的睫毛一上一下,扑闪地轻抚过白色的被子。
此刻,殷绮罗正不断用脑子重复着那个梦境,和梦里老头对她说的话。这个梦很真实,并且欧伯也说他幼时每年会去佛山,可是没有改过名字,这又是怎么回事?
殷绮罗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在困意中,闭上了沉思的双眼。
不远处,欧伯看着病床上裹成一团的人,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很迷茫,他不知道,失去记忆对殷绮罗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殷洺接殷绮罗出院的日子,是个艳阳天。
殷绮罗醒来后将近一个月中,这还是他第一次脱去病服,穿上自己的衣服。
殷洺帮殷绮罗带来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和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听殷洺说,殷绮罗以前也爱这样穿,更何况现在殷绮罗的左手不便,衬衫可以扣扣子穿上。
殷洺出院的时候是在他刚吃过午饭不久,以往这个时间欧伯都会陪他碎碎念半个小时左右,然后他进入梦乡。
然而今天欧伯没有来,也许这个时候那个阴险狡诈的老头正候在家里,等着他这个小少爷归去。
殷绮罗想着不禁笑出声,那老头不抱怨他动作太慢让他等太久就已经不错咯。
殷绮罗笑的时候,殷洺正将白衬衫放到病床旁打算替殷绮罗换衣服。他刚伸手要替殷绮罗解衬衣的纽扣,就听见殷绮罗“哈哈”地笑了两声,他的笑声听起来有些隐忍,本没什么别的意思的笑声听在此刻殷洺的耳朵里不禁变了味道。
一时间,殷洺竟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天夜里,殷绮罗柔软无骨的小手拉住他的大手,用万分依赖的声音对他说:“哥哥,抱抱我吧。”
不受控制窜上脑袋的思绪让殷洺全身一颤,他暗自咬紧了牙关,神情紧绷地问殷洺:“你笑什么?”
因为想着奸诈腹黑的欧伯而想笑的殷绮罗此刻根本不知道他哥哥究竟在想些什么。以至于等他回过神时,哥哥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一下子冷凝下来的气氛让殷绮罗不自觉地神经紧绷,听到殷洺的文化,殷绮罗想都没想就回答:“没,没什么,就是想到欧伯……”
殷洺皱眉:“欧伯?欧伯怎么了?”
殷绮罗张开嘴巴,刚想老实说出心里头的想法,可看看眼前神色不太友善的殷洺,他忙得话峰一转,说道:“我就是觉得欧伯在家里等我们太辛苦了,所以我们动作要快一点,赶紧回家,不然他老人家一直等着腰等酸了可不太好哦。”
殷绮罗边说话边盯着殷洺,末了还加上一声干脆的“哈哈”,这才让殷洺的神情恢复了些许。
接下来殷绮罗很快,老老实实让殷洺帮他换衣服。也不知道是不是雏鸟情节作怪,因为殷绮罗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殷洺,所以殷绮罗对殷洺一直有一种特别的依赖。
尽管殷洺一直以来冷着脸居多,但无可厚非的是,这么久以来,殷洺一直是拿真心对待殷绮罗的。
换衣服的过程中殷绮罗一直低着头想着他哥哥对他的好,因此整个过程殷绮罗都十分听话,不说一句话,也不看殷洺一眼,这让方才心思飘忽的殷洺松了一口气,也避免了尴尬。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已经将近午后一点钟了。
殷洺将行李箱丢给了保一,自己则是走在了殷绮罗前头。
殷洺走得很慢,像是怕大病初愈的殷绮罗跟不上他的脚步一般。殷绮罗也乐得清闲,因为走得慢,他可以透过每个病房的玻璃窗户,清楚看到病房里的情况。
有些病房拉上了帘子,让殷绮罗看不到里头所发生的,然而没拉上帘子的,殷绮罗都可以清楚地看到病房里的一切。
走马观花般一路看过去,殷绮罗觉得这样就像是在走过他人的一生。在医院出生,在医院老去,呵,人不都是这样?
殷绮罗一路走,一路看,在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殷绮罗忽然停住了脚步。
那间病房与其他病房没什么两样,看过去白茫茫一片,如同要洗白一个人的一生。
病房中央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在午后最炙热的太阳的照耀下,她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看着十分健康的一个人,此刻却了无生机地躺在这里。
如同白雪公主服下了毒苹果,等着英俊的王子来解救。
殷绮罗觉得,这真是一个搞笑的比喻。这里没有英俊的王子,那女人也不是白雪公主。
哪怕真的有王子来解救,王子要怎么隔着呼吸罩去轻吻公主。摘掉呼吸罩?恐怕王子还没亲下嘴,公主就要离去了。
殷绮罗的突然驻足挡住了身后一干保镖前进的步伐,如果说一个人停下脚步的声音不响,那么一群人停下脚步的声音,就足够引起他人的注意了。
更何况这一群人,都还是在不知道为什么要停下脚步,前头忽然就停住的情况下停住的。
当保一推着行李箱一脸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小少爷时,殷洺也转过身看向了殷绮罗。
然而此刻的殷绮罗没有受到任何一个人的影响,他如同要被吸走魂魄一般痴迷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殷绮罗此刻距离病床还有些距离,更何况是透过玻璃去看。因此在他的角度,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里面女人的一张小脸。
可不知道为什么,殷绮罗总觉得哪怕只是给他一个眼神,他就可以描绘出那个女人的整张面容。
这离谱的想法让殷绮罗吓了一跳,这种熟悉感,那么强烈的熟悉感,是他醒来后那么长时间里第一次这么强烈拥有的。
殷洺这时候当然不知道殷绮罗心中所想,他看着殷绮罗痴迷的眼神,以为是殷绮罗色心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