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珠三角一带实业很发达,从珠三角生产的物品会源源不断的运往长三角以及北方地带。
钟景星和阿南做的就是跑长途的生意。
他们俩合作,组了一个小型的长途公司,又招了许多开长途的老手,生意就这么慢慢的做起来了。
跑长途的,做这一行的人也不少,但阿南是个有些背景的,在公路费那边有优势,出的事少,还便宜,因此商家们也愿意找她。
钟景星胜在可靠。一趟车跑下来,往往要两天几夜,尤其到了晚上,疲劳驾驶,眼皮子就止不住的合上来。
这眼皮子一阖,出的事情就严重了。
有钟景星盯梢的货,就从来没出过这样的毛病。
因此阿南和钟景星也就做出了口碑。
生意慢慢见好,最开心的是方织云。
钟晴还小,什么都需要花钱,钟景星跑长途赚了钱,手里头就宽裕了,又想买的东西,方织云也不用想了又想,一块钱掰成两瓣花。
但唯一不足的是,钟景星长期跑长途,不能在家陪着娘俩。
钟景星和方织云才结婚一年多,好歹也算新婚燕尔,这长年累月的见不着面,也实在太折腾。
钟景星有时跑经过海城的货时,阿南会让钟景星在海城待几天,陪陪方织云母女俩。
但这几天也只能是短短的几天,完全不解渴。
晚上的时候,方织云把喝足了奶的钟晴放在摇篮里,然后躺回床上,摸着身边男人的胳膊说:“阿星,要不然你就回来算了,我们日子苦就苦一点,凑合着过。”
方织云带着钟晴也不容易,孩子哭了饿了拉尿拉屎了,都是她一个人带着,其他人指望不上。
如果钟景星回来,她也有个搭把手的人。
最重要的是,她想钟景星了。她受不了日复一日的独居生活,习惯了钟景星的陪伴,晚上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总是觉得难受的。
但钟景星却摇摇头,说不行。
“生意已经渐渐有起色了,放心,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钟景星转过头来,眼睛望进方织云的双眼里,“乖,等我赚够钱就回来陪你们。”
钟景星也有钟景星自己的顾虑。
作为一个男人,最丢人的就是让自己的老婆孩子受苦。
在钟晴因为方织云奶水不足饿得嗷嗷大哭而他们又买不起奶粉的时候,钟景星就发誓,以后绝对要让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过上好日子。
眼看着生意越做越好,又怎么可能回来?
钟景星固然很想念方织云,想念小小的钟晴,但男人总是理性在上,为了以后的好日子,钟景星决定在忍两年。
钟景星摸着方织云的发对她说:“云云,你们娘俩再等我两年,两年后我们就把公司开到海城来。”
方织云靠着床,看着钟景星两眼满眼的血丝,知道钟景星的脾气,点点头。
“好,就两年,两年后,你就回来。”
钟景星关了灯,两个人躺下。微微有些星光从窗子外探进来。
“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方织云嘱咐钟景星。
第二天天才麻麻亮,钟景星就已经起床了。
方织云在旁边帮着钟景星收拾要带走的东西。
钟景星看着自己的乖女儿,躺在摇篮里。已经一岁了,而他陪这个女儿的日子加起来也不到一个月。
钟景星觉得难受。他错过了女儿成长最关键的过程。
钟景星伸出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的抱起女儿,又轻轻的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小钟晴睡得熟,没有被弄醒。
方织云在旁边看着钟景星笨拙的动作好笑,“瞧你那傻样儿。”
钟景星把钟晴放下之后,搂住方织云,也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小的亲了,大的也要,不然大的要吃醋了。”
方织云拍他一下:“老不正经。”又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快五点了,你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天也亮了许多,的确得快些出发了。钟景星也只得赶紧提着包走。
“云云,等我两年。”
钟景星这话说得是真心实意的,方织云自然也能感觉得到。
钟景星越走越远,但方织云一起看得见钟景星临走前对自己说的那句包含深情的话。
“云云,等我两年。”
在这两年里,方织云就是靠着这句话一次又一次熬过来了。
但两年未到,方织云却又听说了钟景星出轨的消息。
钟景星和阿南长途公司里面有一个师傅,经过海城的时候在方织云这里落了个脚,讨碗水喝。
临走前,那个开车师傅吞吞吐吐的说:“云云姐,有句不该说的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方织云擦桌子的手顿了下来,嘴角的笑容咧得老开:“怎么了?老胡,你有什么话就说呗。”
老胡摸摸下巴,还是顿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说:“云云姐最好注意着钟老板,他外边……他外边……”
老胡话没说完,方织云身子里的血就完全冷了下来。她强撑着咧开笑容问老胡:“老胡,咋回事?你说说呗……”
……
原来阿南有个妹子,叫阿兰。
也不知道他们父母怎么想的,一个阿南,一个阿兰,若是边音鼻音不分的,还区别不开这两个名字。
阿兰自小就喜欢跟着阿南混,阿南和钟景星一起办长途公司,阿兰也就跟着来了,自然和钟景星少不了接触。
跑长途汽车的,都是些大老爷们,有阿兰这个妹子照顾着,日子倒还好过些。因为阿兰是老板的妹子,所有人对她都很尊重。
阿兰经常跟着她的兄弟,和钟景星也熟了起来。
钟景星在所有跑长途的人里面可以算得上是鹤立鸡群,阿兰在这么多人里面看来看去,就相中了钟景星。
钟景星一个糙汉子,想不到阿兰心里面那些弯弯绕绕,只因为阿兰是阿南的妹子,所以把她当初亲生妹子一样疼。
但两个人的相处,在别人眼里看来,就变了味了。
老胡也是好心,才提醒一下方织云。没想到,倒是出了大事情。
方织云看起来是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但遇上了大事,却是丝毫不怯场的。她听了老胡的话之后,仍然是笑着说:“老胡,谢谢你呀,我晓得了,我会处理的。”
老胡以为没什么大事,就先走了。后来跑完一趟长途,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方织云带着孩子也来了这里。
钟景星看见方织云来公司找他的时候,惊吓多过惊喜。
在他眼里,方织云就是一个小姑娘,永远躲在他后面,此刻却忽然不说一句话就跟到他跟前了。
方织云是他正儿八经的老婆,来找他别人也是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就暂且在钟景星的房间里住下。
白天的时候,钟景星不能问方织云什么,到了晚上就开始问起来。
“媳妇儿,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呢?”
钟景星的本意是表达“如果方织云打了招呼他还可以去接一下”,但在方织云看来就是她的到来误了他和阿兰的好事。
顿时方织云就冷哼一声:“怎么?是我一来挡了你的桃花运么?”
钟景星莫名其妙:“媳妇儿,你说的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方织云恨死了男人这种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身去给钟晴换尿布:“我说什么你自己清楚。”
钟景星摸摸鼻子,心想: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媳妇儿。
第一天就这么住下来。
阿兰自然也得知了方织云来了的消息。
阿兰既然喜欢上钟景星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钟景星的情况,说实话,她对这个钟景星的太太还抱着不小的好奇心,想看看,这个媳妇儿到底长什么样。
年轻女人总是有莫名其妙的自信心,阿兰认为方织云肯定是钟景星家里逼着他娶的媳妇,没什么感情。要不然怎么会抛下她们母女俩不管呢?
当下就决定第二天要见识见识方织云。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方织云还没起床的时候,钟景星门外就有人来敲门了。
昨夜钟晴认床,一直闹腾不肯睡,方织云很晚才睡着,此刻门被噼里啪啦的敲,心情自然不太好。
“谁呀?”方织云压着嗓子问。
“是织云姐吧?我是阿南的妹子,阿兰,来给嫂子送点早饭。”阿兰在门外大喊,闺女的声音,大多是爽利清亮的。
方织云一听“阿兰”这名字,心里一咯噔,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
好家伙,她没去找阿兰,阿兰倒首先找上门来了。
“是阿兰妹子呀,”方织云甜甜的应着,“我马上就过来。”于是给阿兰开了门。
方织云也不是个傻的,阿兰扮猪吃老虎,那她自然也会。先笑脸相迎,看这个阿兰想搞出个什么花样。
阿兰手里拿着一小盆稀饭,再有几个白馒头。一看见方织云先笑着说:“织云姐,你这是刚起床呀,这太阳可都要晒屁股咯。”
其实哪有那么夸张,只不过夏天太阳出的早,而跑长途的都起得早罢了,所以方织云起床才显得晚。
方织云把头发微微扎起,在桌边坐下来,懒得理阿兰的暗讽,只淡淡的应一声:“嗯,昨晚照顾阿晴有些累。”
说完抬起头来,两眼看着阿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