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桐垂在身侧的左手紧攥成拳,眼角余光都没给他一个,俏脸紧绷美眸含怒,哪怕当日被绑在树上被全村人围攻都不曾示弱的她,却在此时悄然红了眼眶。
周淮安心跳漏跳一拍。
莫名心慌。
接着就听她清亮的声音响起:“造谣不犯法你们就肆无忌惮是吧?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真当我好欺负的?”
她一把拽过崔桂兰,语气狠厉:“今天我就告诉你们,污蔑也是犯法的,既然你们说我勾引周春生拿了你家的钱,那我们就找能说理的地方好好理论理论!”
说完,童桐不再看任何人,拽着崔桂兰就往外走。
崔桂兰被她手腕被她攥的的生疼,也不知这死丫头用的什么妖法,明明单薄的跟瘦猴似的,偏偏捏一下就让她疼的头皮发麻,不得不被她拖着往前走,嘴里疯狂咒骂。
“小贱蹄子你想造反是不是,你快给我放开!”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县公安局。”童桐语气冷静,面无表情。
公安局!
后面追过来的三人闻言皆是一惊,原本以为童桐被惹毛了最多是去村上闹一下,却万万没想到她连村长都不找,直接就要去公安局。
公安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是令人畏惧的存在,更别说这个时候国家对流氓的打击空前绝后,抓到就是重刑。
心知肚明自己干了什么好事的周春生腿都软了,满心忐忑。
说话间,童桐已经拽着崔桂兰穿过了半个村子,有早起的村民看到童桐大庭广众拖着崔桂兰,后面还跟着周家三个孩子,都孤疑的凑过去看热闹。
周雄一大早不见自家婆娘,连饭都没吃上,沉着脸色的出来找人,没想到就跟童桐一行人迎面撞上了。
看着自家婆娘被儿媳妇狼狈的拽着走街过巷,旁边还有一群人围观,周雄顿时有些下不来台,脸色阴沉的走上前去。
“童桐你在做什么,怎么能这么对待长辈,还不快给我放开!”
童桐也没想到会碰巧撞见周雄,往后一看村长也远远走了过来,就松开了崔桂兰。
崔桂兰一获得自由就扑到周雄身上哭诉,顺便添油加醋的抹黑童桐,就说她怎么怎么勾引周春生,还蛊惑周春生要钱,嗓门大的恨不得传出村外去。
周围的议论声顿时一静,众人看向童桐的眼神明显不对劲了。
周春生则躲在角落垂着脑袋努力降低存在感,生怕有人注意到她。
周雄听到童桐不仅勾引周春生还向他要钱后脸就黑了,质问的看向她:“童桐,你崔姨说的可是真的?”童桐只是扫了他一眼,连理都不想理,她现在对周家人没有一丝好感,全是厌恶。
她没有回答,目光扫了一眼周围的村民,忽然扬声道:“刚才崔桂兰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她当众污蔑攀扯于我,毁我名声,今日我就要跟他们去县公安局好好掰扯掰扯,还自己一个清白,谁愿意借我牛车一用,我出两块钱。”
靠两条腿走到县城不现实,更何况还要带着一堆人。
徐叔刚走近就听到童桐要去公安局的话,顿时吓了一跳,他是甜水村的村长,有什么事村里自行解决也就是了,可千万不能闹到公安局去,否则他这村长还要不要干了?
他快走几步,看着童桐询问:“周家媳妇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不能村里解决要闹到公安局去?你说出来徐叔给你做主!”
童桐看他几秒,将事情复述了一遍,冷声道:“我没做过的事绝对不认,她们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污蔑我,那不能够!”
“今天我若不能讨个清白,这事就没完!”
“我呸,你清白个屁!”崔桂兰被童桐拉扯的现在手腕还痛,闻言立刻咒骂道:“你敢说我儿子的钱没出现在你身上?你敢说没勾搭我儿子?”
“我勾搭你儿子?”童桐只觉得可笑:“你也不看看你儿子什么德行,白给我都嫌没用,我脑子进水了能看上他?”
“说我勾搭你儿子,你有什么证据吗?”
“老娘亲眼所见,还要什么证据?”崔桂兰理直气壮。
童桐张口就来:“哦,那我前两天也看到你跟村西的鳏夫钻小树林了,难道你们也有一腿?”
崔桂兰一愣,第一反应是她怎么看到的,第二反应才是去看周雄的脸色,急急辩解:“没有的事!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当家的你别听这小贱蹄子胡说!”
说完恶狠狠的瞪向童桐:“小贱人你再敢污蔑老娘,信不信我撕了你?!”
“原来你也知道什么是污蔑,那你空口白牙给我泼脏水的时候怎么不说?”童桐冷笑一声,再次扬声道:“五块,有没有人愿意出牛车?”五块!
只是拉一趟人而已,已经是天价了。
村民中已经有人按捺不住蠢蠢欲动,要不是顾忌村长在这站着,估计都要自告奋勇了。
徐叔怎会看不出来,心里一沉,试图安抚童桐:“周家媳妇你先别生气,徐叔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们有话好好说,何必闹的一发不可收拾呢?”
“好好说可以,但她们必须给我道歉,还要给我精神补偿,否则这事没完!”童桐隔空点了点崔桂兰和周冬生,语气坚决。
“道歉?”
“你做梦!”
崔桂兰一听就炸了,坐在地上撒泼:“明明是你不要脸勾搭我儿子,凭什么让老娘给你道歉?!”
“说我勾搭你儿子是吧?”童桐冷眼看着崔桂兰,嗤笑:“行,我现在就让你看看究竟是谁勾搭谁。”
说完,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童桐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见她去路边折了根柳条,啪的一下就抽在周春生身上。童桐自己就是学医的,自然也知道抽人哪里最痛,一下就让周春生疼的哭爹喊娘。
她眼神冷漠不为所动,柳条一下下抽在周春生身上,但凡靠近的人也都被她抽开,简直是无差别攻击。
边抽还边大声质问:“周春生你自己说,我有勾搭过你吗?”
周春生本就欺软怕硬,性格胆小懦弱,这会儿被童桐抽疼的厉害,很快就扛不住求饶。
“没,没有,大嫂从来没有勾搭过我。”
“那你给大家解释一下钱袋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我看大哥大嫂日子过的艰苦,才想要帮衬救济一下,没想到会被我妈发现……”
周春生话还没等说完又被抽了一下,童桐娇软的嗓音像恶魔一样响在耳边:“说实话!”
“啊!"
周春生疼的直冒冷汗,再不敢隐瞒,一五一十交代:“是...是我觊觎大嫂,想要用钱讨大嫂欢心。”
此话一出,众宾哗然。
周家小叔子居然觊觎大嫂,这是什么惊天丑闻?
童桐俏脸冰冷,薄唇轻启:“那我可有收过?”
“没有!”周春生是真的怕了童桐,急急说道:“大嫂没收!是我不小心掉进陷阱,趁着大嫂救我的时候偷偷塞到她身上的,刚才大嫂只是想将钱袋还我没想到却被我妈和妹妹误会了。”
周淮安因为腿伤落后许多,等他赶到时恰好听到周春生的话,脚步一滞。
童桐也发现了他,没什么情绪的扫了他一眼,收起柳条看向崔桂兰:“听清楚了吗?”
崔桂兰脸色青白交加,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咬紧牙关瞪着童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说她儿子不知廉耻觊觎大嫂?
还是说钱袋是她儿子自作聪明偷偷塞到人家身上,人家非但没打算要反而还救了她儿子一命?她什么都说不出来,表情难堪。
周冬生发觉事情不对也不敢继续起哄,悄悄躲在崔桂兰身后不敢冒头了。
童桐才不管她们怎么想,甩着柳条冷笑:“现在呢,我也没兴趣听你们虚伪的道歉,你儿子觊觎大嫂屡次搭讪骚扰我,已经犯了流氓罪,冤有头债有主,我今日就带他去公安局,看看这流氓罪究竟要判几年。”
这个时候的流氓罪都是三年起步最高死刑,没人不害怕。
果然童桐说完,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崔桂兰更是腿一软直接跌跪在地,惊恐的瞪大眼睛,疯了一样的瞪着童桐尖叫:“你敢!谁都别想动我儿子!”
崔桂兰纵然有很多缺点,对自己身上掉的肉却也是疼到了骨子里。
她怎么能允许儿子被抓进牢里,那他这一辈子可就都毁了啊!
出了这样的事徐叔也是无语,可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想了想还是劝童桐:“周家媳妇这事确实是周春生的不是,可你们到底是一家人,就别闹的这么僵让人看笑话了,不如就让春生给你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如何?”
“你也不忍心看他因为这点事毁了一辈子吧?”
童桐不为所动,冷声反问:“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前些日子你们无凭无据把我绑在树上当众羞辱的时候,怎么不劝自己善良?”
这话简直是当众打村长的脸。
徐叔表情顿时不好看了,不悦的看着她:“你出轨怀孕证据确凿,肚子都大了难道还能有假吗?”
“大了肚子就一定是怀孕吗?”童桐不躲不避迎上徐叔视线:“那如果我能证明自己是被冤枉的,你们所有人是不是都该给我道歉?”
徐叔一愣,皱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日几乎大半村子的人都参与了,难道她想让所有人都给她道歉不成?
“做错事伤害了别人难道不该道歉吗?”童桐步步紧逼毫不退让。
徐叔被她气笑:“行,如果你能证明自己是被冤枉的,我就让当日参与这件事的所有人都向你道歉,行了吗?”
她到现在还挺着孕肚,他倒要看看她拿什么证明。
“好,一言为定。”童桐勾了勾唇,没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拎起瘫软在地的周春生就要走:“现在我们先去县公安局走一趟吧。”
“贱人,你放开我儿子!”崔桂兰见童桐当真要带着周春生去公安局,顿时一阵心慌,发疯一样扑过去就想把儿子抢回来。
只是她人还不等扑过去就被周雄忍无可忍的扬手打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极狠,崔桂兰脸颊瞬间肿起半边,嘴角都渗出血丝,震惊的看着周雄。
周雄却没半点哄她的意思,眼睛红的骇人,咬牙切齿低骂:“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非要儿子蹲监狱去才满意是不是,赶紧给老子道歉!”
想象着儿子蹲监狱的情景,崔桂兰心猛地一紧,纵使万般不情愿还是逼着自己向童桐低了头。
可惜她这种人就连道歉都是高傲的:“今天的事是我错怪你,你也别小肚鸡肠抓着不放,总归一个巴掌拍不响,差不多就行了。”
听听,这叫道歉吗?
童桐连理都不理,拖着周春生就走,她手里拿着柳条,一般人也不敢靠近。
周雄见童桐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一慌,反手又一个巴掌朝崔桂兰扇了过去:“你他妈是不是真不想要儿子了,活了半辈子的人道歉不会?”
崔桂兰连着当众被打了两巴掌,看着童桐的眼神充满怨毒,偏偏软肋抓在别人手里,她连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忍气吞声:“对不起童桐,之前是我误会你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们一马吧,回去我定好好收拾这混账,定不让他再去骚扰你。”
童桐脚步这才勉强停下,看向周冬生。
周冬生被她眼神看的发毛,梗着脖子不服:“你不会还想让我道歉吧?我可没做什么,童桐你别得寸进尺。”
她才不要给这贱人道歉,她不配!
童桐也不说话,就一言不发的看着周雄,意思周冬生若不道歉她还是要去县上,这事没完。
周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简直太操蛋了,他深吸口气:“冬生,道歉!”
周冬生错愕的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满脸抗拒:“我才不要......”
见她这会儿还不知轻重,周雄烦躁怒吼:“不道歉就老子滚出家门!”
这下把周冬生都吓住了,平常周雄在家从来都是被崔桂兰压一头的,何时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周冬生委屈的眼睛都红了,不甘心的瞪着童桐:“对不起!你满意了吧?!”
说完就哭着跑开了。
童桐这才满意,一把丢开周春生,冷冷看着周雄:“管好你家的人,下次再不知死活的来找麻烦,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周雄脸色变幻,震惊又难堪。
震惊不过几日不见的童桐竟变得如此强势,难堪于他大半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
甜水村本就不大,经过童桐这么一场闹,明日风言风语就能把周家堵的出不来门,如此一想他对童桐乃至周淮安都不禁生了几分怨气。
童桐一直在胡闹威胁他们,周淮安也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有半句阻拦。
他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
童桐没再理会他们,说完后就穿过人群回了家,背影轻松潇洒,跟乌云罩顶的周家形成鲜明对比。
周淮安也跟在童桐后面回了家,刚进院门就被一沓纸砸在胸口。
低头一看,正是他之前给崔桂兰的那一百块钱。
再抬头,就对上童桐冰冷的眼睛,她的脸色甚至比刚才在众人面前跟周家人争执时更加冷漠。
经过刚才那一闹周淮安知道自己误会了她,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有过当改,有错当罚,他既然做错了事自然也应该道歉。
童桐却再没前几日的温软笑意,语气疏离带刺:“误会?究竟是误会,还是我童桐在你心里就是那样不堪的人?”
“那晚我跟周春生从山上下来,你不肯听我半句解释,刚刚崔桂兰他们找来污蔑我,你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直接拿钱封口,不就是相信了她们的话,觉得我就是那样的人吗?”
“拿出自己所有积蓄封崔桂兰的口为我挽回名声,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伟大?”
这才是让童桐最生气的地方,想起来就心火直冒,可笑当时她还觉得他委屈想维护他,谁能想到转眼就被打脸?
童桐只觉得一阵心寒。
看着沉默的周淮安,她深吸口气:“我知道因为出轨怀孕你对我有偏见,如果不是因为爷爷的救命之恩,恐怕你早就走了吧?”
“你放心,我童桐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我们既然相看两相厌过段时间就分开,我不碍你眼,你也不必用这样的方式羞辱我!”
说完童桐就甩手回了房间,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她原本是没想这么早跟周淮安提分开的,可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承受这样的羞辱,周淮安可以对她冷淡,却不能这样看低她。
看来要抓紧赚钱才行了,尽早赚钱尽早分开!
院子中。
周淮安安静的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紧闭的房门许久,才缓缓捡起被童桐扔到地上的钱,一癘一拐的走到竹凳边坐下,低头去摸自己的伤腿的裤脚。
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手血。
是刚刚着急追赶童桐时不小心拉扯到了腿伤,此时他却无心顾及,脑海里全是刚才童桐对他的质问。
事实也确如她所说,他们的婚姻本就是因为童爷爷临终托孤而起,没有感情,他受伤刚回家就得知她出轨怀孕的事,心里实在很难对她生出好感。
之所以跟她搬到这里,一是他不愿留在周家,二也是为了报恩照顾她。
他心中一直存着偏见,所以当有些事发生在童桐身上时,他下意识就不想去分辨,是真是假又如何?他只要尽力护着她无愧于心便是了。
却忘了这本身对童桐来说就是不公平的。
想到刚才她一怒之下提及分开,周淮安放在桌上的手指蜷缩下,黑眸晦暗。
若是她愿意分开也好,他们本就不合适。
如果童桐知道周淮安的想法,恐怕更会气的炸毛。
因为堵着气她一宿都没睡好,次日一早就起来把前些日子她采的草药装起来,准备一会儿去县城看看有没有收药材的卖出去。她手里现在一点存钱没有,真的是很慌。
早上童桐一起来周淮安其实就听到了,他穿好衣服起身出门,就看到童桐背着一个快跟她一边高的袋子往外走,俊秀的眉峰不自觉轻拧了下。准备出门的童桐肩上忽然一轻,转头就看见周淮安欣长的身躯站在她身后,手里还拎着她装药材的麻袋。
“你做什么去?”
昨晚刚单方面争吵过,童桐这会儿不想搭理他,伸手想抢过麻袋却被周淮安躲了过去。
“周淮安你到底想干嘛?”
不是厌恶她吗?现在又凑上来多管闲事做什么!
周淮安重复:“你要去哪儿?”
“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你家住海边吗管那么宽?”童桐语气带刺。
周淮安拎着麻袋不松手,在童桐耐心即将告罄之时忽然开口:“对不起,昨天的事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
童桐愣住,没想到周淮安会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