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映萱与轩辕征约定了三日之内必定找出下毒的人,而前两天慕映萱与往常没什么两样,该吃饭还吃饭,该睡觉还睡觉,期间甚至于还逛了几次御花园,闹得别的宫里惊疑不定。
到了第三日,不过才辰时,灵犀宫,永春宫和月蓉殿都收到了桃夭殿的邀请,说是品品茶,聊聊天。
未央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树,在这样闷热的天气,树阴无疑是最佳的乘凉之所,比起屋里可凉快多了,慕映萱让小题直接把座椅搬到了树荫下,备了茶点,多是慕映萱喜欢吃的,如梅干和松糕,反正她们来了估摸也吃不下什么东西,还不如备些她爱吃的。
第一个到的,理所当然是一个宫里头的霍诗荣。慕映萱注意到,霍诗荣白皙的脸上还有一片红肿,嘴角也留有伤口,想起前日轩辕征湿着的头发,不由得暗叹一声。
霍诗荣见到慕映萱的第一句话却是:“好在那清心没被糟蹋,不然我可就心疼了。”
慕映萱轻轻一笑,道:“人只道月酿好,自然认为先喝的是月酿,谁知道你却只爱清心,倒捡了一命。”说完引着霍诗荣坐下。慕映萱不得不佩服幕后人头脑之聪明,这计划如果她成功,可谓一举多得,杀了该杀的人,还借此警告后宫这些人,不要与她慕映萱走太近。
“我看你胸有成竹,想来是有结果了。”霍诗荣话音才落,就听宫门的太监传了一句,皇上驾到。
转眼就见轩辕征进来,径直走向慕映萱,伸手就要抱她,却被她躲过。霍诗荣收了脸上的笑,安安分分地向轩辕征行了礼,轩辕征只是淡淡应了声,却对慕映萱道:“朕听小题说,你昨晚只吃了一碗饭。”
慕映萱有些尴尬,扫了小题一眼,没好气地说:“皇上不是在御书房处理政务么,做什么还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其实轩辕征在御书房,不过是找了些闲书在看,一天三餐必要喝酒,昨夜喝多了,还要了一个宫女,当然这些事慕映萱是没有兴趣知道的,不过总有人关心这些,后来便有宫女跳井一事,而那会慕映萱却没心情理这些事了。
三人坐着,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没一会史秋水便来了,领着一群宫女太监,齐刷刷向轩辕征行了礼。史秋水挑轩辕征对面的位子坐了,与霍诗荣挨着,今天的史秋水一改往日的张扬跋扈,温婉地笑着,频频向轩辕征抛媚眼,可惜轩辕征一心只在慕映萱身上,压根没空理她。
庄凡灵是最后一个到的,看样子是精心打扮过,里头穿了一件薄蝉翼的红霞织锦裹胸,下身穿的素白流云长摆绸裙,外头披了件淡蓝色蚕丝暮雪鸿雁纱衣,头上坠了个千层雪发髻,只插着一只银色的蝶恋花流珠步摇,整个人风姿绰约,一举一动无不带着诱人的妩媚姿态。
庄凡灵走到轩辕征身边,优雅地福了福身,柔声请了安,说轩辕雪儿非闹着要来,她劝了许久也不见好,只能趁她不注意跑出来的。没想到轩辕征想也不想直接就说把轩辕雪儿一起带来就好,反正她喜欢慕映萱。
听得这话庄凡灵脸色一变,瞪了慕映萱一眼,有些不悦地越过慕映萱,坐到轩辕征另一旁,她一走过,香风阵阵,慕映萱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慕映萱看了看坐着表情各异的几人,当事人和法官都在了,缺被告和原告,正想着,方晓领着人来了,身后跟着画意和死去的潇淑妃身边的书棋。
慕映萱见人来齐了,也不磨蹭,起身道:“既然大家都到了,我也不浪费大家的时间,就开始吧。”
庄凡灵扫了书棋一眼,看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慕贵妃你又想做什么?”
她想做什么,她不过是还自己已一个清白而已,她不想参与后宫的争夺,但是不代表她能任人宰割。慕映萱没有理会庄凡灵,只是走到书棋身旁,淡然道:“你把你拿到秋贤妃给的茶叶的时候的情形说一遍。”其实审问的这件事本轮不到她这个被告来做,但是没有办法,也只有她最清楚怎么样才能问出最后的答案了。
书棋先是经历了自家主子的死,后又被禁卫军来回审问,这会老老实实地把当时的情形说了。当日把茶叶拿来的是史秋水不是李嬷嬷,而是鸳鸯,书棋记得那会潇淑妃刚刚用了膳,听说史秋水差人送了珍贵的月酿茶,迫不及待就要她开了小匣子,泡了一杯,之后的情形大家都已经知道,慕映萱也就没让书棋再说,只是问了几个细节问题,比如小匣子当时是封着的还是已经开过的,比如茶是在茶室里泡的,还是当着潇淑妃的面开的。问完了书棋,慕映萱就让方晓把人带了下去,并严密看守,在这件事结束之前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她。
“从书棋的话,我们不难的出以下几点结论,第一,给茶给书棋的是鸳鸯;第二,小匣子是开封过的;第三,茶是当着潇淑妃的面泡的。这么一来,茶叶的问题不出在潇淑妃这个环节上。”慕映萱扫视了在场的几人一眼,也不等他们说什么,便转头看向画意,“画意,你说说你当时怎么分的茶,怎么送到这几个宫里去的,又是谁接的茶。”
画意好歹是跟在慕映萱身边快半个月了,知道慕映萱没有把握是不会做这事的,所以还算是镇定,思路也清晰。画意当时接了慕映萱的命令,便招呼了两个小宫女去帮忙,把月酿茶叶从白玉匣子里分了十一份出来,用檀木的小匣子装好,然后用白蜡封口,以免茶跑了味,十一个小匣子是随意放的,当时她差了人送去别的宫里,也是随意拿的,而她是最后去送茶叶的,陪同的便是帮忙分茶叶的两个宫女。画意首先去的最远的灵犀宫,当时庄凡灵正准备用午膳,接茶的是小娥;然后是永春宫,史秋水用膳早,那会已经躺下了,接茶的是李嬷嬷;最后是月蓉殿,接茶的是霍诗荣本人。
慕映萱让画意在一旁等着,让方晓带了那两名宫女来,先把一个带去了后边的花园,让这一个说了当时的情况,与画意所说没有出入,然后再把后花园那个带回来,又说了一遍,基本一样。
“事情发生以后,画意就被禁卫军带去了宗人府,而后被皇上关在乾宁宫的后院里,想来她是没有办法与这两个宫女通气的,而我当时与皇上已经休息了,自然也没有办法得知画意是怎么分的茶,怎么送去的,所以,茶叶的问题不出在画意身上。”
这会庄凡灵冷哼一声,嗤笑道:“怎么说还不是凭你一面之词。”
慕映萱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只是让方晓把人带下去,然后继续自己的思路: “茶叶里的含香草是出自宫外,只要查到含香草的源头,谁下的毒自然就一目了然。我之前跟皇上说过了,我的茶叶是我宫外的侍女送来的,进宫的时候就已经检查过了,如果有含香草,也就进不来未央宫,而我宫里的人进来并没有出过宫门,也与采买的几个部门没有来往,吃穿用度都是统一分配,派人送来的。所以含香草不可能从宫外进到未央宫,再从未央宫进到你们的地方。”
慕映萱顿了顿,接过小题呈上来的茶,慢条斯理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才给了方晓一个眼神示意。没过一会,方晓带上来一个消瘦高挑的宫女,那宫女扑通一下跪下来,然后抬头偷偷看了史秋水一眼。
“你说说自己的身份。”慕映萱站着有些累了,把椅子拉出来,坐在圈子之外,一边打量着这宫女,果然在她左手食指上发现一个伤口,还是新的。
宫女紧紧贴着地面,哆哆嗦嗦地开始自报家门:“奴婢名叫小悦,是御膳房的宫女,专门负责切菜。”
“潇淑妃死得那天寅时,你是不是在御膳房的采买之列?”看着小悦点了点头,身子颤抖的更厉害,慕映萱心里有些于心不忍,一旦内宫发生什么事情,不管大小,往往被当做挡箭牌的就是这些宫女太监。“那你,有没有到一家名为‘蓬莱’的药馆,一次性买了半斤的含香草。”
慕映萱每说一个字,小悦的身子就震动一下,到最后竟然哇地哭出声来,什么也不敢说了,只不住地求饶。慕映萱转头看了看史秋水,见她面色苍白,便知道所料差不了多少了,而轩辕征阴沉着脸,抿着嘴唇一个字也不说。“小悦,你买的含香草交给了谁?”
小悦顿了顿,突然疯狂地磕起头,嘴里只不住道:“娘娘饶了我吧,娘娘饶了我吧!”
慕映萱看得眉头紧皱,让方晓止住了她,带了下去。下一个带上来的人,让史秋水再也镇定不起来,起身怒视慕映萱,喊道:“慕映萱,你什么意思!”
慕映萱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朱唇轻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小悦虽然不说,但是在禁卫军的调查下,那半斤含香草确实是交给了鸳鸯,而鸳鸯得知画意送了茶后,紧跟着就把含香草送去了灵犀宫和月蓉殿,赶在各宫娘娘喝之前让人把含香草掺进了月酿茶中。方晓很配合地把从鸳鸯房里搜出来的剩下的含香草交了出来,而那一刻,已经认定自己死定了的鸳鸯惊讶了一下,嘴唇蠕动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否认。
史秋水面如土色,看了看轩辕征,突然跪下,哭声道:“皇上明鉴,她慕映萱分明是嫁祸于臣妾啊!”
慕映萱垂着眼不说话,她把所有的证据都罗列了出来,剩下的就是法官自己的判断了,而且与史秋水不同,她的这些证据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有着禁卫军的证明,当然,排除了方晓帮着伪造的那几两“剩余的含香草”。
轩辕征脸色阴沉得几乎可以用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来形容,果然,听到史秋水的哭诉,他顿时就含怒站起,根本不理会史秋水,直接命令方晓把人带到宗人府,听候发落。史秋水见大势已去,不由得慌了神,大声嚷嚷着求轩辕征饶她一命。
轩辕征只看了看慕映萱,便甩袖离去。慕映萱沉默,轩辕征的那一眼,不乏愧疚和恼怒,愧疚许是之前冤枉了她,恼怒却是逼得他不得不对自己的贤妃严惩。其实慕映萱没有什么想法,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史秋水要害她,难道就不允许她反抗了?何况,事情才没有这么简单。
慕映萱看似不经意扫了庄凡灵一眼,此时的庄凡灵一脸的镇定,见慕映萱看过来,也只是妩媚一笑,起身告退,然而路过慕映萱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话,让慕映萱微微有些吃惊。
慕映萱,你身后的那个人,还能护住你一辈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