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厉奶奶的八十八岁大寿,算是令寻寻正式意义上第一次在他家人面前出现。本来去的时候令寻寻还在忐忑,毕竟就成闵毓对自己的态度就摆在那里。她还是有些担心闹出些尴尬的事情,对成厉及其家人也不太好。
当天后来确实出了问题,只是问题点并不在令寻寻身上。而是在成宁,她是成厉舅舅的女儿,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所以算是极为受宠。丈夫自然也是门当户对知根知底的人家,当初她大学毕业不过一年就嫁了过去。
婚礼排场也不小,算是一段佳缘。
彼时结婚之前两人实际相处时间并不长,所以很多习惯和确定并没有充分暴露出来。可是婚后过日子,时时刻刻待在一起那些隐藏的不经意的小问题就爆发出来了。甚至因为年龄差了七岁,两人对很多事的看法三观也不尽相同。
成厉出嫁前是家里这代唯一的女孩,自然是说一不二被全家人捧手心里的宝贝。这样的分歧多了,也再没了婚前谦让和掩饰的耐心,争执过几次后,成宁和丈夫开始了冷战。后头她就开始出入夜店,认识了晋年。
直到被成厉无意间撞破之前,她和丈夫只是保持着表面相敬如“冰”的状态。而在他因为自己的私利戳破了这层气泡之后,夫妻两个就正式撕破了脸。
成宁提出了离婚,简直就像是捅了马蜂窝。
因为夫家那边的性质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于是双方长辈就向两人施压,相较男方而言成宁受到的指责更甚些。毕竟本质这就是个男权社会,她结婚三年多至今无所出在某些人眼里就成了原罪。
即使是她亲生的母亲,在这点上也是暗自责怪她的。
成宁心下早压着火气,炸点就出现在了奶奶大寿这日。本来令寻寻初次出现应该是吸引众人视线的,但那天她和成厉到的早,稍稍避开了那样的尴尬。成宁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吃饭时间了,来访宾客里还有她婆家的人。
不知道是怎么扯到那个关于孩子的话题的,成宁当着众目睽睽甩了丈夫一个耳光,而后离开了酒宴的饭店。
这幕发生的时候,老人家正在包间休息室里抱着施雅安。
她虽然早已升等做太奶奶,但是两个孙子,男孩子总是不及女孩子贴心。看到穿着红色小洋装的施雅安乖乖巧巧叫太奶奶,她就心生欢喜。伸了手臂,小姑娘就很贴心靠到了她怀里。凑着老人家唱了首生日快乐的歌,软软糯糯的童音让她笑眯了眼,也管不了这孩子是不是自己家的了,抱着亲了好几口。
所以这边施雅安哄着老人家,那边门外吵吵嚷嚷的闹剧就没传到她耳朵里。在成宁愤而离开之后,众人也没敢向老人家说实话。
成闵毓当着这时候实在也没这个精力去针对令寻寻,进来之后就找了儿子过来一边耳语。成闵毓也是极其喜欢成宁这个侄女的,但这时候快开席了她追出去也怕老人家看出来,就决定让成厉出去追人。
知道成宁这事之后成厉和令寻寻打了个招呼就自出了包厢,老人家抱着施雅安听她絮絮的说话并没有注意自家这边的异动。成闵毓看了眼令寻寻,转自也朝母亲身边的施雅安走了过去。
小姑娘年岁不大,却不怯场。看见成闵毓软软的喊了声,“姨婆婆。”
之前成厉带着她回来看到成闵毓的时候其实教喊的是奶奶,后头是令寻寻觉得不好意思让女儿改的称呼。
对于这孩子的称谓成闵毓现下也完全不关心,望着她圆润的小脸半蹲着朝她微笑道:“佩佩今天的辫子梳的真漂亮,是妈妈梳的吗?”
“嗯。”小姑娘自豪的点头。
此时,成闵毓的母亲在旁插了嘴道:“佩佩,来,和你奶奶唱个你刚唱的歌。”
她虽然年岁不小,但身体还算硬朗,脑子也很清楚,看一眼就知道自己女儿对孙子的婚姻并不满意。对于成厉选了个有过婚史还有个女儿这样的孙媳妇回来这事老人家也是有些迟疑的,不过她并不是普通的市井老人,旧时也是念过书的大家小姐,对这事的看法比女儿成闵毓显是要更开放些。
在此之前成厉也已经先带了施雅安回来过,从孩子的教养谈吐上基本能确定令寻寻教养得当,于是老人家对她先天的印象也就不是很差了。再到了今天寿宴上见了,令寻寻长得也好原本的担忧就散了大半。
这回,更是直接指名了让施雅安喊奶奶。
小姑娘并没有察觉这点,就依着大人的指示唱起了儿歌。成闵毓看了眼母亲,垂了眸。心下暗叹,令寻寻这回确实是找了个好靠山了。
又想到刚刚外头成宁那幕,她暗叹了口气。等着施雅安再次表演完,成闵毓捧场得拍了手,顺势就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枚玉牌摘了下来递给小姑娘,“奶奶送你的礼物。”
施雅安迟疑着不敢接,此时太奶奶在旁侧道:“去,把妈妈叫来。”
小姑娘应了一声,转身跑了,没一会就将令寻寻拉了过来。
面对成厉的奶奶,令寻寻“太奶奶”还是喊得出来的。但是看着成闵毓,她就有些犯了难。最后跟着女儿在两人面前站定,她喊过成厉奶奶后对着成闵毓轻唤了声“伯母”。
话落,“太奶奶”不开心了,道了句:“佩佩都叫奶奶了,你还这么生分?”
面对老人家这番帮腔令寻寻一时意外又尴尬,局促的脸色都变了。此时,对面的成闵毓先开了口,“现在还不到这地步,用不着这么喊。”
老人家看了女儿一眼,又看了看令寻寻,点了点头,“也好。”
说着,她将女儿刚刚摘下的那块翡翠玉牌递了过去,“这个是她奶奶给佩佩的,你先帮收着吧。”
令寻寻诧异的看了一眼,见那块巴掌大的玉牌用料上乘,水色好颜色净透心知价格不会便宜,下意识跟着推拒起来,“不用的,这么贵重的礼物。佩佩和我都受不起。”
“哪里的话,什么受不受得起。都是自家人,赶紧帮孩子拿着。”老人家收起了那副慈眉善目的神色,略略加重了语气。
见状成闵毓在旁侧也不得不违心得帮着劝了句,“太奶奶发话了,你就拿着吧。今天她这是正生日,别惹她再生气。”
至此令寻寻也知道在这情况下再行推拒也不太合适,垂了眸接了那块玉牌手进了包里,带着施雅安又郑重道了谢。
老人家满意了,成闵毓也松了口气。此时,正牌两个姓成的孙子进来了,暂且让令寻寻不动声色的脱离了这处风暴眼。
成厉不在,她面对这么些他的亲人当真是免不了紧张。他刚刚出去的时候并没有明白告知她发生了什么, 令寻寻轻舒了口气,在角落取了手机出来,看了看时间,他出去已经快半小时了。
此时,成厉已经离开了酒宴的酒店。
奶奶这场寿宴的酒店位于市郊,临湖而建风景绝佳,不过没有自驾车的话交通也是不便的。成宁刚刚怒而离开时并没有驾车所以肯定也是走不远的,所以他和先一步追出来的成宁丈夫确认了路线后,两人分了方向寻找。最后靠着不断拨打电话,成厉循着铃声率先找到了成宁。
她坐在路边绿化带后的一角凉亭里,神色麻木。
“姑奶奶,你这说走就走的脾性真是让我好找啊。”成厉戏谑的靠近。
成宁靠坐在凉亭的一边桩子上,不但没接茬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眼见如此成厉也不怵,自顾自在她另一边的栏杆上坐下了。装模作样四下看了看,他又道:“这地方没见什么美景啊,你看什么这么入神?”
话落,成宁还是没有搭理他,只是这回她并不是没有反应,而是直接把眼睛闭上了。成厉看着,就自坐着的栏杆那边站了起来,凑到成宁身边,“你这就是眼不见了心也不会静的。”
她没睁眼,但唇角泛起了一抹冷笑,“成厉,你别逼我。”
“我怎么敢。”迎着郊外带着湖腥气的微风,他摇了摇头,挨着成宁旁侧的栏杆空隙处坐下。
成宁察觉到了他的动静,睁开眼来,“你和他们一样吗?”
成厉没有回答,只道:“你先说说看,你觉得和他们一样的标准是什么?”
“让我回去,继续坚持,等有了孩子就好。日子谁都是这么过的。”成宁说着,眼底泛起了红意。
成厉看着她的神色,抬手揽了她靠在自己肩头,“要我说你回去,继续坚持等奶奶过完这次寿就行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强按牛头不吃草,你两这样还生什么孩子啊,不生事端就不错了。”
“可是他们都说,我不能这么任性自私。”
“那怎么样?你不自私任性难道还能担负巴以调停还是控制恐怖分子怎么着啊?”成厉摇头。
靠在成厉肩头,成宁闻言禁不住喷笑出声,“你从小就这样说话不把门。”
“话糙理不糙啊。”
“是啊,话糙理不糙。”成宁赞同附和了声。
成厉没有立刻开口,缓了半晌才道:“对不起。”
他本来以为揭穿晋年这事不过就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没想到最终会导致堂姐的婚姻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