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忙起来,令寻寻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家里和女儿施雅安她已经完全交托给了成厉,他总会应付得来也压根不用她担心。直到某晚好容易有时间回家吃饭,令母问到关于孩子入学情况令寻寻才拨冗回想起来。
这年的九月一号施雅安要上小学了。
之前女儿的户口所在并没有什么好的小学校,只是令寻寻一贯不是个有特别计划性的人也没过多关心。眼下到了这么个节骨眼上,令母禁不住碎碎念起来,“你这孩子一点都不上心,囡囡回头上不了学怎么办?”
“哪里这么夸张上不了学,不过就可能是师资水平不太好的普通学校。”令寻寻对于母亲的担忧嗤之以鼻。
“对啊,上了这种坏学校孩子学坏怎么办?你当妈的都不考虑吗?”令母很担心。
“用不着吧,小学能差到哪里去?”令寻寻依旧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况且因为有成厉在她大约也是习惯了,并不觉得这事有多麻烦。
事实上也确实如她所想,施雅安上学这事他早做了安排。在成厉看来这就完全不是个事情,甚至连同和令寻寻炫耀邀功的念头都没有,所以他也就完全没有提及这事。
于是,在令母等人看上去显是头大的入学这事也就只在饭后谈了这么几句就此作罢。
难得有空余的时间,令寻寻还要抽出来去看周全。
自孩子出生之后,她和惠一往的母亲之间关系更加紧张了。之前婆媳两人虽然互有不顺眼但并没有当面撕破脸过,但在孩子出生之后就不是如此了。因为理念不同的缘故,她和惠一往的母亲直接发生了争执。
吵完之后,周全撇下孩子就离家出走了。
这次,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令寻寻,还是出差在外的惠一往从母亲那里得知消息后转告得她。
“我知道你事情也多,不想麻烦你。”对于令寻寻之后上门来兴师问罪,周全叹了口气。
看着好友的神色,原本气愤不已的令寻寻也没了脾气,在她身侧坐下了,“你这话说的我好惭愧,其实是我对你关心不够才对。”
沉默了好半天,周全终于再度开了口,“寻寻,我奶奶不好了。我昨天去看过她,在重症监护室。她已经昏迷一周多了,瘦的皮包骨头,感觉没了人形。其实生命很脆弱的,就是我们用尽全力有时间也什么都得不到。所以我开始怀疑,那时候到底为什么我要把孩子生下来。明明知道等待的结果无非是死亡,那么我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情?惠一往他妈说我会对孩子不好,都不抱他,可结局都是注定的,现在过多的投入感情做什么呢?”
令寻寻知道周全有最坚硬的外壳,独立而强大;同样也有最柔软的内心,敏感而脆弱。年前周全同父异母的弟弟刚刚因为白血病过世,之后她奶奶就因故病。在家拖了个把月老人家就被送进了医院,没多久就陷入昏迷了。令寻寻懂周全心里不可言说的沉痛,不提她奶奶,就是同父异母的弟弟身上周全也做了不少事。默默献了骨髓,提供那些最先进的药物结果最终还是什么用都没有,以至于她产生了如此消极的心态。
叹了口气,令寻寻抬手揽住了周全的肩膀,抱了她宽慰道:“虽然生命的结果是死亡,但在这过程中你总会经历很多事情的?看到孩子的时候,你不觉得感动吗?生命很绝望,但生命一样很惊喜。死亡之外,也是延续。比方说你奶奶,大概也许她不久于人世,但是她的故事她对你的好你总还是记得的,将来你肯定也会对你对孩子说。这样的话,就是生命存在的痕迹和意义啊。”
“强词夺理。”
虽然周全轻斥了声,但令寻寻知道她听进去了。周全的好在于她全然的理智,无论如何都是能听进去旁人有道理的谏言。但同样的,她的错也在于百分百的理智,所以面对和惠一往的这场婚姻,周全一直都在下意识地抵触。
从来不相信爱情和婚姻的她在心里暗示自己,纯粹只是因为意外怀孕而不得不为了责任和他结婚。所以,她总是不安定地想要逃离。
“宝贝儿,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去看医生了?”
“如果你可以直面自己的问题,我并不觉得一定需要医生介入。怕的只是,你不愿意面对。”
“我觉得,你变了。”周全眯眼看了看她,“说得出这么有哲理性的话,难怪都升任副总了。”
“少来这套,我还没和你算账呢,出事也不告诉我。不是说好了,有难同当吗?”
“好吧,我错了。”周全双掌合十高举过头顶做讨饶状。
“其实你真要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惠一往。不管怎么样,他一直都在关心你。即使你认为这桩婚姻是个错误,终归也是现实。”令寻寻扒拉下她的手。
周全撇了撇嘴,“你这是教训人上瘾了是吧。”
“是啊,所以你要不要听我话。”令寻寻递了手机给她。
“你别逼我。”周全一径扭过头逃避,眼见她不依不饶为了反击问了句,“那你和成厉呢?”
令寻寻不是看不出来周全的小心思,不过也不愿逼的她太紧,放下手机迟疑道:“我们挺好的,怎么了?”
“你们没事,他家人呢?这都快一年了吧,你那个恶婆婆居然没有做什么棒打鸳鸯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令寻寻失笑摇头。
周全来了兴致,好奇道:“怎么了?她做什么了?快,赶紧说我听听,转变下心情。”
“你这是纯粹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啊。”
“我并没有看出来你哪里不开心的,而且你显而易见的胖了。”周全鄙夷得望了她一眼。
“我真的胖了?”这是续那天成厉这话之后她第二次听到,忙不迭去包里摸镜子。
“哎,你别照脸了,天天看自己能看出来吗?胖了好,心宽体胖身体好,看着喜气。”周全夺下了她手里的镜子,一脸热衷听故事的八卦之色。
眼见被拿走了镜子,令寻寻横了她一眼转而去摸自己的手机。
“好了这又不是魔镜,照着还能少块肉怎么样啊。”说着,周全再度伸手去拿令寻寻的手机,这回也是相当顺遂就成功了。
只是得手后眼见屏幕是亮着的,她顺势好奇的看了一眼,跟着就看到了上头令寻寻施少旭以及成闵毓的三人合照。
看清之后,周全当即怪叫起来,“我靠,把你两照片都贴到公司官网首页了,这等于就是用大喇叭和别人通报你两又私下联系了。这碰上好事的八卦分子分分钟就是一部十万字的情感故事啊,回头传到你小老板耳朵里就是腥风血雨啊。你那恶婆婆的手段太毒了真的,你这是跳黄河也洗不清。”
本来这就是成闵毓的打算,但结果并没有成功。
“还好你小老板不傻。”周全递还了手机给令寻寻。
“怎么你这话说的我好像很笨一样?”
“这事还用说嘛?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令寻寻点了点头,老话重提,“会贫嘴了很好,来吧,打电话吧。”
“你不要这样啊。”周全耍赖起来,“我喉咙疼,说不了太多话。”
“一句对不起能碍到你多少时间?”令寻寻挑眉,与周全僵持了半日,道:“行吧,那你和他发短信也可以。”
在令寻寻的胁迫和监视下,周全不得不发了个对不起过去,而后她终于敛去了不正经的神色,带了几许不忿,“你干嘛非得逼我?”
“因为你属蜡烛啊,不点不亮。”迎着周全的神色,令寻寻不以为杵,满脸淡然。身为这么多年的朋友彼此了解,她知道周全面上的言行不过是内里矛盾的表现罢了,她对惠一往的感情并不是自己以为得这么混不在意。
因为假如周全对他真的完全没有丁点在意,以她的脾性肯定会不要这个孩子也不会委曲求全去结婚的。所以,令寻寻才会这样逼着她,不过是要让她尽早认清内心现实罢了。
特别是她知道周全,纵使特别不满也终究不会舍得对自己恶语相向。于是,她充当这么个讨厌的角色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发完那句对不起后,令寻寻先行离开了。
半道惠一往的来电进来,令寻寻将车停在了路边接了电话,“这次还要多谢你帮忙。”
“其实不用谢我,因为我也是私心想要周全幸福。虽然很难,但还是希望你能照顾好她。”顿了顿,令寻寻道:“她奶奶快不行了,其实你中间做了很多事的,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我不想添加她的负担。”惠一往摇了摇头。
不单令寻寻懂周全,这么多年了他也非常了解她的口是心非和内里的小别扭。
“可是你也该知道,面对她那样的人,直截了当开口更好。有些事你不说,她就是知道也会当不知道。”
“多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看看。”
惠一往略有些动容,挂了电话顿了片刻拨给助理,“后面除去和Chris先生的晚餐之后我所有的行程都推了吧。”
之前他做的那些事都没有和周全提过,一直都只是想默默帮她做些什么。但是在令寻寻提醒之后,他恍惚觉得这决定大概是错误的,所以自然要尽快去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