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饭，施雅安吵着要去看新上映的动画电影。事实上之前令寻寻已经带她去看过一遍了，但是小姑娘却表示要陪成厉哥哥再去看一次。电影时间是下午一点半到两点多，施雅安的午睡时间。
在电影院里，小姑娘看了半途就撑不住睡着了。电影院内冷气有点大，怕孩子着凉，两人提前退场。成厉抱了她出来，送到车边，令寻寻接手将孩子放到后排的儿童座椅里。
看着这幕成厉倒是想起了之前第一次自己送令寻寻，她却坐到后座的过往。忖度了一番，直接要了令寻寻的车钥匙，当司机送了母女俩回去。送到令寻寻家小区后，成厉又想抱施雅安上去，却遭到了她的拒绝，“我自己抱上去就行。”
抱着孩子走了两步，身后成厉忽然唤住了她，“令寻寻。”
她应声转头看他，看到他手上提着的她的车钥匙提步欲走过来。摇了摇头，令寻寻道：“你今天没开车出来，回去不方便，先用我的吧。”
今天成厉去幼儿园是司机送过去的，本身并没有开车。
说完，令寻寻又抱着孩子往前走。这会走了没两步不待成厉出声她又转身看了他一眼，“或者，你等我一下。我把佩佩送上去之后，再送你回去吧。”
“好。”他应承。
令寻寻遂抱着女儿往家里去，敲开门后，将睡着的施雅安交到母亲手里后匆匆往回走。
上下楼一趟没用五分钟。
成厉已经坐回到了车上主驾位，她跟着上了副驾。
系完安全带，令寻寻道了声，“走吧。”
成厉依言发动了车子。
一路他难得沉默，令寻寻几次扭头，见他面容莫名端肃揣度着小老板怕是生气了。心下大约也知道他是气什么，可斟酌了再三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便将视线转到了车窗外。
车子行驶在高架上，限速80。天际云层压得很低，边缘似是用炭笔勾画过一般，带着些压迫人心的暗影。
“看样子好像快下雨了。”她下意识道了句。
本来想用这话破开车内僵持的氛围，但成厉这会似是被猫咬了舌头，死活没接话茬。令寻寻偷瞄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并没有半分松动也就死了心。
沉默间，这路途似乎变得特别长。好容易下了高架，车子往熟悉的路口拐去，到了成厉所住的小区入口。由于他手伤时令寻寻接送过月余，小区门前的保安本就认识她，再加上成厉这会在主驾位车子得以驶入了这个保全算是严格的高档楼盘。
此前令寻寻只在小区大门前等成厉，这回是第一次跟着车子进来。因为全程成厉都没吱声，将车在车位停了后他自顾自拔了车钥匙下去。看着他形于外的生人勿进的气息，令寻寻略有些胆寒虽然觉得意外却不敢抗议，忙忙跟着他下了车。
直到刷卡后踏进电梯，令寻寻才壮了胆子问了句，“你，不开心？”
他抬了眸看她，跟着突然往前跨了一大步，整个人几乎就贴到了令寻寻面前。他呼出的气息萦绕在鼻端，缓缓俯身靠近，令寻寻下意识闭了眼。结果他没亲她，只是越过她身侧去按电梯楼层按键。
这一幕并不陌生，曾经在公司电梯里，他也曾这么做过，但那时候两人的关系并没有眼下这么复杂。
按完之后，成厉就径直往后退开了一大步。虽然这行径很明显是他故意整令寻寻在先，但她依旧是满心羞窘地轻咬了下唇。自电梯出来，只有一户人家，就是成厉所住的单元。
他按了密码开门进去，令寻寻虽是有些不甘愿却也只得跟进。
回了家后成厉自顾自换鞋依旧没搭理她。
电梯里的羞窘情绪还没散尽，再加上此时的尴尬叠加，令寻寻终是有些上火了，“成厉。”
他脚步微顿，却没回头也依旧没有开口。
她也没换鞋，直接踩着高跟鞋绕到了他正面质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反问了句，“你呢？”
“什么我呢？”令寻寻被他这话弄糊涂了，一时怔在了那里。眼见成厉又要绕过自己往房间走，她总算是开了口，“我不知道你那句话的意思。但是我能大概猜到你今天生气的原因，是，我有女儿。我注定不可能和你外面那些同龄的小女生一样，陪着你疯陪着你闹。我有我的责任和负担，这是早就注定的事情。所以，成厉，其实我们不合适的。真的。大概对你而言，我是个特殊且新鲜的存在，但时间久了你就能感觉到现实。”
她话音方落，成厉冷笑了声接道：“令寻寻，你说这话，不单侮辱了自己，也侮辱了我。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你以为的这么多鸿沟，也没有这么多的现实制约。你所有的借口，都是自己给自己订下的。包括你不愿公开我们的关系，让佩佩叫我哥哥。说来说去，其实你看不起的人从来就是你自己。我本来以为你足够自强自立，可是结果你却自认为差人一等，处处自卑自底。从这点上来看，你说的还真没错，我们一点都不合适。”
“很高兴，你终于意识到这点。”令寻寻当面说完这话后就自离开了成厉家。
回程的路上，令寻寻一直都保持着足够的平静。再没有像刚刚发现施少旭出轨那般，情绪崩溃。毕竟在成厉这件事上她应该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事情终于往她期盼的正确轨道上去了。她们两个人，本来就不该有什么交集。
令寻寻的情绪是在夜半自梦里惊醒后彻底崩毁的，梦里的她再次经历了下午的那一幕——成厉说，令寻寻，你看不起的人从来都是你自己。
虽然那时候离开时她看似没有输阵，实际却早就输了人。
原本以为，她对小老板应该并没有多少真情实感。虽然他年轻有为，但毕竟从开始到结束，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自己只是某些特定状况下得半推半就。可是原来，她并没有自己想象得这么潇洒。
那些细枝末节的触动，早在不知不觉间埋入了她的心间，茁壮成长。
到了眼下，她都一直像是埋在沙漠中的鸵鸟，自以为是的理智。
正如成厉所说，用那些自卑的念头，层层缚住了自己的情感。
不敢正视，不愿细究。
心下坠坠的疼，令寻寻勉力压下了眼眶涌动的热意。
也许她应该去道歉的，不管成厉会不会再原谅自己，她毕竟要先学着放过自己。那些枷锁和自造的牢笼除了限制自己外，并没有任何用处。
可是，当令寻寻想要找成厉解释之前，成闵毓先一步上了门。
她直接打了她的电话，开门见山自报了家门。
“我是成闵毓。令寻寻，我们能不能找时间见个面？”
令寻寻自然知道她的身份，没有迟疑的应承了。在找成厉道歉前，或许她要先经历成母这关。不管将来如何，不防当成她重拾自信心的开端。
所以，第二天晚间，两人就见了面。
在一间茶馆。
就是没在公司任职，不知道成厉，令寻寻总也知道面前气势凌厉的女子身份。成闵毓保养的不错，穿了袭深色套装，完全看不出有个成厉这么大的儿子。只是精致的妆容下，总也有些疲态。
只是当她看见令寻寻走进包间的时候，忽然就涌起了满身的不屑与敌意，“你是令寻寻？”
虽然已经在家做了不少心理建设，可真正看见了这位女强人企业家，迎着她突然变色的这番质问，令寻寻还是略有些气短。怔了怔才道：“对，我是令寻寻。”
“想不到啊，竟然真的是你。”成闵毓神色轻蔑，“八年不见，我以为你大概是能安心了。可是没想到啊，你居然又盯上了成厉。钱，大概已经满足不了你的胃口了，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令寻寻听着她那席话只觉得满头雾水，“八年，你在说什么？成总，难道我们以前见过？”
成闵毓见状，微弯唇角，笑的益发鄙夷，“我其实最欣赏有野心的人，因为只有野心才是不断前进的动力。可是令寻寻，你不觉得你的野心用错地方了吗？怎么，你下一步是不是要告诉我，你失忆了？”
“……”令寻寻迎着咄咄逼人的成闵毓，脑内隐约浮起了些许概念。
成闵毓说八年。
还有成厉一开始对她那些莫名的敌意。
如果将这些看似无关破裂的线索串联起来，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令寻寻随即略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你说你八年前见过我，你确定是我这张脸？”
成闵毓被她突如其来的言行惊到了，缓了缓才冷着脸道：“令寻寻，我不管你玩什么心思。总之在我这里通通都是不顶用的，你若以为骗得了成厉就能有好处未免想太多，他是我儿子，我能捧着他也能让他什么都没有。这点，你最好能清楚。”
令寻寻虽然站在成闵毓面前，但是全然没有将她这席话听进去。在她说完后只追问了句，“你八年前，是在哪里见到另一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