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令寻寻出差之后,周全除上下班之外头一件大事就是带施雅安。早上送去幼儿园,下午也会提前去接回来。除了晚上送回令寻寻父母家睡觉之外,几乎时刻都和她在一起。如此一来,施雅安的亲生父亲施少旭基本就没有了见女儿的机会。
早在当年令寻寻和施少旭交往的初期,周全对他整个人就不怎么感冒。只不过那时候碍于令寻寻的缘故,周全即使反感还会稍微收敛着点。现如今他们俩发生婚变之后,周全再对上施少旭也就彻底不留情面了。
因为理亏,也因为性格缘故,施少旭从来都不会对周全的敌意和针对有反驳之意。可由于这两天周全带施雅安,阻止他见女儿,施少旭终于不满了。
“周全,佩佩是我和寻寻的女儿,你没有这个权利和资格不让我见她。”
“哦,原来你还记得佩佩是你和寻寻的女儿啊。我是不是要给你鼓掌啊?可怎么你当初和那狐狸精卿卿我我的时候,没想过这个问题啊?还有你当初藏佩佩的时候,怎么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周全与令寻寻性格里有相近的部分,但在所谓冷血和刻薄这种层面上她又比令寻寻高干了不少。
找人七寸捅刀子这种事,她一贯是又狠又不留情面。
别说施少旭这类对她而言什么都不是的人渣了,即使是亲如父母这种,她也是直言不讳的。在父亲因为同父异母的弟弟急性白血病找到她要求捐献骨髓的时候,周全回了句话,“法律只规定了我有赡养你的义务,没说过我连你儿子的命都要负责。”
这么一来,犹似火上浇油。
她亲爹连同亲妈那边都暴怒了,指她狼心狗肺没有良心,不忠不义这种大帽子一顶顶的扣。养她长大的奶奶虽然没有说这种话,但她老人家逼她的理由却更可笑,因为他是弟弟,是周家唯一的男孩子。
所以,周全要救弟弟。
在这事情之前,她从来都不知道,奶奶居然也有重男轻女的思想。
大概是因为自小就见惯了父母不合争执的场面,周全其实对亲缘关系是很淡漠的。只不过奶奶暴露的那一面,多少还是对她造成了一些冲击,不过她不是骆驼,所以奶奶的行为虽然是最后一根稻草,实在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周全已经年过三十,心理上也早就脱离了渴盼父母血亲关怀的阶段。
所以施少旭想用所谓的亲疏远近理论来打击她,是万万不可能的。因为周全本身就没这个概念,她认得是摆在台面上的现实。在现实面前,施少旭是没有半分说得上的地方。
出轨提离婚,藏女儿,设计怂恿令寻寻父母赔光大半辈子的积蓄,坑了令寻寻反过来也是凸显了自己的无耻。
在和施少旭对质的时候令寻寻虽然言行也算强硬,但到底之前两人有过七年的夫妻情分总会有些克制和潜意识的不忍落。但周全就全然没有这么多患得患失了,面对施少旭那话说的相当不留情分。
“在我看来你当初的行径无异于谋杀,令伯伯差点因为那些金融产品的事情送命。寻寻她不提,不代表这事就一笔勾销了。她们不记得,我记得,别现在挂着一幅绝世好男人的样子来掩饰自觉的恶毒心思了。”
听着周全的评价,施少旭禁不住厉声喝止,“周全,你少特么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怎么,怂恿令伯伯买网上平台理财的不是你啊?你大学是金融专业出身的,别说你看不懂那其中的弯弯绕。或者你说你看不懂,那我怎么不见你买啊?说白了,还不是要让寻寻家的钱做空吗?顶多说一句,你没想过令伯伯会为这事中风差点送了命。但这种小细节,并不影响你本来的恶毒想法啊。”
被周全连分析带推测得说了个七七八八,施少旭涨红了脸再说不出什么来,因愤怒而全身微微有些颤抖。
此时两人在角落的小会议室里解决私人恩怨。看着他的样子,周全还凉凉的开了口,“怎么,你还想对我个女人动手吗?可以啊,我就站在这里,你如果想要免费进去吃牢饭就尽管动手好了。”
说着,她自会议桌旁的凳子上站了起来。
施少旭真的有冲动往她那张脸上扇过去,但最终,他抬起的手只重重一拳砸到了小会议室里的桌面上。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会议室玻璃门被他离开时甩出来的剧烈颤动的幅度,周全有些后怕的软了脚。刚刚说的决绝,其实她还真的很怕施少旭会动手。
揉了揉脸,周全离开了会议室。
然后,接到了惠一往的电话,“周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略略有些愕然,下意识问了句,“师哥,你在说什么我不是很懂。”
“寻寻昨晚让我帮她买些处方药,然后我收到了她发过来的药品清单。”
“那,你这个为什么要问我?”其实听到这里,周全已经意识到了,但面上还犹自撑着,意图蒙混过关,“寻寻问你的那自然是寻寻的事情了,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药品清单上的笔迹是你的。”
“但是那也不代表什么吧。”
听出了周全的抗拒,惠一往在电话这端点了点头,“好,我不问。但是周全,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话,你随时可以找我。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
“我知道啊,我是一只单身狗嘛。”周全在这边插科打诨。
惠一往失笑,跟着问了句,“晚上一起吃饭吧,好久没见了。”
“吃饭没问题,不过我要带个拖油瓶。”
“好。”
结束了和惠一往的通话,周全打给了令寻寻。
北京时间下午四点二十七分,多伦多那边是凌晨四点二十七分。
响了许久,电话才被接起。听筒里传来了令寻寻睡意惺忪的声音,“喂。”
“你赶紧给我去冲冲凉水澡清醒下,我有话问你。”周全声音略略有些肃穆。
那边厢被窝里的令寻寻略略顿了顿,整个从床上弹跳坐起,“是不是佩佩发生什么事了?”
“你就满脑子佩佩,我呢?你把我置于何地啊?”周全泫然欲泣的样子。
令寻寻捋了把长发,闷头抓着手机坐了好一会,思维慢慢回笼,试探性的说了三个字,“惠一往?”
“你说你干嘛找我师哥啊,他刚刚电话质问我,都快把我吓死了。”周全一径的抱怨。
“我没有说啊,我说是我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的?”令寻寻也吓了一跳。
“他说清单上的字是我的,你怎么不想着自己再手抄一遍啊?”周全越说越来气,“还有你就不能找你小老板帮忙吗?”
“……”因为周全提到成厉,电话这端的令寻寻说不出一个字来,迎着酒店房间内璧角的夜灯沉默。
“你说话啊,不要装傻,又不是舌头被猫咬了。”
她回神过来,轻道:“抱歉。我没有想到,他会从笔迹认出来你。那,现在怎么办?”
“我也没有想到。”周全也跟着感慨了一遍,摇了摇头接道:“算了,这也不是什么重点。毕竟这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你那还是凌晨吧,安了,继续睡吧。”
听着周全要挂电话,令寻寻急急将她唤住了,“……等等。”
“怎么了?宝贝儿,你是想我了?”
“我不知道,周全。成厉他这两天,都和我在一起,我们……”
令寻寻这边话未完,就被听筒里周全高八度的女声打断了,“在一起?!睡了?所以,他现在在你身边。”
“你……你的思绪能不能稍微健康那么一点?”她有些受不了地揉额角。
周全在电话另一端吐槽,“我怎么就不健康了?你都有过佩佩了,还这么纯情啊?”
“行了,我这里天还黑着,我要睡了。”
“宝贝儿,光撩不说是要遭天谴的。”
“那你正经一点。”
“我觉得我挺正经啊。”
沉默了片刻,令寻寻带着几分无奈重申道:“就不是那个在一起,除了晚上回房之外的时间。”
离开酒店后他们先去了圣劳伦斯市场,虽然不是周末时分,农夫市场和古玩市场没有开放。但仅仅一个南部市场也是非常繁华,成厉就在那借着人多的借口抓了她的手没放开。逛了两三个钟头后,两人去了当地唐人街。
逛了一会之后顺便去了趟旁边的安大略美术馆,成厉用了帮她做说明的借口恨不能整个贴她身上。令寻寻发觉自己并没有厌恶他这种行为,只是不习惯以及潜意识的不安。
“哦,那就是类似约会了。”周全一针见血,“所以你这是接受了?”
“我就是不太明白,周全,我担心。”
“担心,你担心什么?最差的你已经经历过了,施少旭出轨,你父亲重病,佩佩失踪。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或者换句话说,你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能让成厉算计的?人,还是财?容我较真地说一句,恐怕什么都没有。哦,当然也不能排除成厉觊觎佩佩,毕竟现在市面上变态不少。”
令寻寻失笑摇头,“周全。”
“我在听。”
“所以你觉得我不应该再拒绝吗?”
“也不是拒绝不拒绝,我只是觉得都这个地步了,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说不定你就是另一个米兰达呢?”
“你可以闭嘴了,真的。”
“别这样,我就是类比。”挂电话前,周全最后道了句,“宝贝儿,其实也不是遍地都是施少旭这种人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