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来的船只,体积足有银盾号的三倍大。它挂着白色的帆,无声无息地破开迷雾,直直地向着我们驶来。
我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竟然也能遇到其他的船只,这种概率实在是太小。同时,我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这船在礁石与大雾中航行,怎会连一点灯光都没有?
凌玥也发觉了不对劲儿,迅速作出指令,让龙壮和辰逸控制船体左转避让,同时鸣笛示警。
然而,对方没有任何避让的意思,一如既往地按着自己的既定航线前进,仿佛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存在。
“哎呀妈呀!快躲,快躲!”二蛋大吼道,“他娘的想撞咱们!”
“狐狸!”龙壮朝辰逸嚷了一声,然后憋紧一口气,把船桨往前方水下一扎,正杵在一块暗礁上。他用双臂和胸膛的力量,死死抵住船桨,硬生生把小船左舷一侧的速度降了下来。
另一侧的辰逸则双膀较力,急急挥动船桨。他二人一左一右,一个向前,一个向后,银盾号在两股力道的共同作用下,船头迅速向左侧偏去,而后加速躲离大船的航线。
两船擦肩而过。
实际上,由于大雾,我们发现这艘船时,双方的距离已经很近,所幸银盾号机动灵活,龙壮和辰逸又应变及时,这才将将避开。
大船带起的水流将银盾号带得一晃,所幸并无磕碰,我们略松了一口气。
“他娘的!哪个狗日的开的船,眼睛长裤裆里了?”龙壮之前用力过猛,憋红的脸色还没有缓和下来,如今一旦脱难,便张口大骂起来。也许,只有这种经常混迹于水上的船手,才能切身体会到刚才的情况有多危险。
然而,在他定睛望向大船的时候,立时止住了话语,脸都变了颜色。
不止龙壮,我们也十分惊骇。因为此时离得近了,我们才看清楚,大船的甲板上,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船舵孤零零地立着,随着船体的行进,来回轻轻摆动。
没有人掌船。
“这、这是一艘鬼船啊!”辰逸颤声说道。
他的一句话,如同在我们原本就恐惧的心里投下一块大石,“咯噔”一下,背后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没错,如果船也会死的话,这一定是一具漂浮在海上的船尸了。它非常破旧,木制的船帮上生满了海锈,其上附着一层藤壶和贝类,好像是在海水中浸泡了很多年。船体上几道触目惊心的裂口,如一张张择人而噬的大嘴。船帆无力地垂挂着,扯得一道一道,微微晃荡着,仿佛一支招魂幡。船舱外竟也满是霉斑,似乎很长时间没有打扫过。
这副模样,怎么看都像是从海底打捞上来的沉船,不应该具备航行能力,然而,它偏偏就在海上航行着,一晃一晃,还险些撞了我们。
“别扰乱军心啊!”二蛋说道,然后又大声朝着废旧的船舱里嚷道,“有人吗?别孙子一样躲在里面不露面,差点撞人知不知道?”
船舱内一片黑暗,哪里有人回答?
“嘘——”辰逸急忙把手指竖到嘴边,示意二蛋噤声,“别乱吵吵,你小子想害死我们啊?”
“算了,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凌玥摆摆手,让龙壮和辰逸赶紧划船。也许,对这些大海中的反常事物,他们比我和二蛋这两只旱鸭子,更加地谨慎和敬畏,所以才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凌玥的话音刚落,鬼船竟突然一歪,然后平移着向我们撞了过来。
我心头一沉。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运行轨迹的船。要知道,船行海上,不比车行路上,哪怕要转个弯,都需要划出很大的半径。可眼前的鬼船,竟能横向移动,控制它的,是什么力量?
众人都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吓了一跳,一时间惊呼声四起。
我们与鬼船相隔不过三四米,它猝然来袭,我们根本不可能避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高大的船帮朝我们碾压过来。
辰逸所处的位置离鬼船最近,此时首当其中,情急中,举起手中的船桨,拼力朝挤压过来的船身杵去。
鬼船看似移动缓慢,可撞过来的力道却非同小可。辰逸与之对抗,简直如同蚍蜉撼树一般,巨震之下,跌飞出去四五米,直撞到另一侧船帮,才停了下来。他多半个身子都栽出了船外,幸亏及时用双手扣住船沿,才不至于掉进海里。
辰逸这拼劲全力的一挡,也仅是稍稍缓了一下鬼船的来势,鬼船势头仍盛,只听“哐”的一声巨响,银盾号横着被撞出去好几米,船身剧烈地倾斜,险些翻倒。
受此巨力,我脚下不稳,随着船体的倾斜之势,往一侧跌扑过去,却正巧看到辰逸折出了船。
他原本就没来得及站直身子,船体向他这边一歪,他收势不住,身子像失控的木偶,翻过船帮朝水中落去。我正跌至近前,急忙一伸手,将将抓住了他的手。
我救人心切,却没考虑自己当前也是脚下无根,被辰逸的下冲之力一拽,再也站立不住,朝船外栽倒过去。
在大海中坠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更何况此处是冥海,海底情况不明。我心中叫苦,却又无计可施。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从后面伸了过来,一把扯住了我的手腕。我顿觉去势一停,忙脚下用力,终于稳住了身子,扭头一看,竟是二蛋在关键时刻赶了上来。
二蛋拽着我,一只脚蹬着船帮,一身肉往后坐,竟凭一人之力,阻住了我和辰逸两人的去势。
我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船体向左倾斜到了极限,转而向右回正,我拉着一百多斤的大活人,在大起大落中险些被拽断了胳膊,却只得咬牙硬挺。正打算找准时机把辰逸拉上来,却突然觉得眼前一暗,抬头一看,迎面正是一块巨大的礁石!
是两船相撞之后的水波,将我们的小船往礁石上推去,而辰逸,就夹在小船与礁石之间,眼看就要被挤成肉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