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卓站在窗边，望着脚下坑洼的地砖。
“四楼，死的掉吗？”
他嘴里嘀咕着，脸上愁云惨淡。
不远处。
两条道路简单贯穿的街上，大喇叭正重复播放着强有力的男声。
白墙上贴着鲜红的标语。
“少生光荣，多生可耻！”
周卓无奈叹了口气：“穿过来不过一瞬间，想回去怎么那么艰难！”
此刻，是1990年12月15日。
他本不属于这里，而是来自三十余年后。
周卓本已经在现世建立了一家庞大的科技公司，乘着5G的风潮迅速磅礴发展壮大。
眼看公司价值超过百亿，他即将跃升为全球英杰时。
一场车祸突如其来。
再睁眼。
他已经躺在一张破旧不堪、潮湿发霉的床上。
映入眼帘的是颇具年代感的昏黄白炽灯，和斑驳发黄的墙皮。
而且这具身体的主人虽也叫周卓，却是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废物，整日游手好闲。
就连家里说媒来的对象都跑了，只剩下一个老母亲相依为命。
一边是百亿人生，一边是破陋不堪的新环境。
周卓怎能甘心？
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离开。
但高楼还未拔地而起，这幢居住的四层小楼已经是江镇上少有的楼房。
街上有辆三八大杠的都是富贵人家，更别提汽车了。
于是，一番思量后他站在了窗口。
“头朝下，我可以的！”
周卓一咬牙，就欲抬步而下。
在这瞬间。
一声悲恸哀嚎传来：“卓儿！”
伴随着锅碗摔落在地的声音。
周卓心中一颤，刚刚抬起的脚被一双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抓住了。
一转身。
身后是一个老妇人。
她是周卓的母亲周静兰，一身朴素布衫上满是补丁，满头银白的发用根木簪子扎在脑后。
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泪水纵横。
“你听妈一句劝，咱别想不开好不好？”
“不就是欠了人家钱嘛，找个工作，咱慢慢还，千万别想不开！”
“你要是死了，我这把老骨头怎么活啊？”
周卓无奈叹了口气，望着窗外有些犹豫。
那悲痛的呼声还在耳边。
“你可快下来呀。”
周静兰一把鼻涕一把泪，吃力地拽着他的脚。
“要是没钱，娘再出去找几份工帮你还，求你了，别吓娘，我都给你跪下好不好？”
说着，她那颤抖的双膝就要弯曲。
周卓忙从窗台上下来，双手牢牢撑住了她。
他随口说着胡话：“没事，我就是……看看这楼有多高。”
周静兰却不敢松手，转而紧紧地攥着周卓的手。
直到进了客厅，看着他坐在凳子上才颤巍巍地转身进厨房。
这间房不过四五十平米大，一室一厅，厕所只有去楼下上，洗澡要去大澡堂。
周卓一眼便能看见周静兰的动作。
方才因为着急跑过来，她刚煮熟的米饭洒了一地。
只见她先小心地把地上的锅碗捡起来，又抖了抖米袋子，倒出来了一小碗米。
接着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着一颗颗米粒。
“唉，可把我给吓得，那么多米呢可不能糟蹋了。”
“待会呀你吃锅里的，娘吃这些就好。”
周卓心中一酸，想到了自己在现世的亲生父母。
他爸妈去世的早，成年后便是一个人独自打拼。
但他们还在世时，一直都这样竭心尽力地照顾他，把最好的留给他。
“没事的妈，我也吃这些就行，饭不用煮了。”
说着，他蹲下身，和周静兰一起捡着地上的米粒。
“儿啊……你、娘这不是怕你嫌脏嘛。”
周静兰脸上有几分局促之色。
周卓这才想起。
原来的周卓别说掉地上的饭了，如果桌上的菜稍不合心意就直接掀桌走人，拿着老太太所剩不多的钱出去大吃大喝。
可怜这样一个老人家，辛辛苦苦攒的养老金被挥霍一空不说，一把年纪还要出去做零工才能养活这米虫儿子。
“没事，妈做的饭，怎么会脏。”
周卓笑笑。
周静兰瞬间红了眼眶，忙抬手擦了擦眼睛。
“好好，我儿长大了。”
好不容易才把地上的饭粒捡起。
坐在桌上，望着碗里还混着些许污渍的饭粒，还有那盘清汤寡水的蔬菜汤，周卓却毫不犹豫，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来，多吃点菜。”
周静兰笑眯眯的，把大把的菜往他碗里夹。
自己碗里的饭菜却都少的可怜。
“娘知道你不爱吃这些，我昨天给楼下的孙闺女扎了一天鞋底，她给了我五毛钱呢，晚上去给你买点肉。”
“不用，妈，我吃得惯。”
周卓鼻尖微酸。
他有多少年没吃过家中的饭了？
在现世整日都只有商海里的尔虞我诈
而穿越过来开始，他满心都想着逃离，但这老人却让他体会到了久违的亲情。
他心中开始迟疑。
多留几天，也不会怎样吧？
若是他走了，老人那浪荡儿子说不定又会醒来，亦或者更糟糕的是她就此孤身一人。
就算要走，也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吧……
而周静兰则满脸慈祥笑意。
她感觉自己的儿子仿佛一夜间换了个样，连带着喘不过气的生活似乎也好了起来。
正在这时。
“嘣嘣嘣！”
屋门被砸的巨响。
本就不结实的木门顿时尘土飞扬，眼看都快被砸穿了。
门外是男人粗声粗气的骂骂咧咧。
“周卓，你特么给我滚出来，欠了多久了，还钱！”
“今天不还钱，就抓你去坐牢！”
周卓眉头紧皱。
他认出了这个声音。
记忆里，周卓前两日因为打牌欠了一个叫刘开的混混一千块钱，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这……卓儿，你快回屋里躲起来，快！”
周静兰忙把周卓往屋里推。
家里哪有钱还，她这是怕周卓被打死！
“没事，妈你坐着。”
周卓镇定心神。
若是以前的周卓，此时指定缩在老母亲身后。
但现在的他，绝不会逃避！
一开门。
刘开那张满脸横肉的大脸立刻挤了进来。
他满脸不耐，张口便骂：“好你个兔崽子，说好的还钱，钱呢？！一千块少一个子儿，我扒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