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此人比画上女子多出了一个伤疤,但洛弦还是认出此人就是画中之人。
段奕见洛弦一副惊呆了的样子,心中十分得意,心想自己难得做了一回大善人,要是被救者不知道,那自己不就亏大了?
段奕得意洋洋地道:“好了,你也该认出我了吧,洛姑娘快快那点好酒好菜来招待在下吧。”
洛弦瞪大眼睛地看着段奕,想问段奕你脑筋是不是有问题?刚才还一脸诚恳地还说什么能收留你便是天大的恩德,又怎会不知好歹地要自己招待,而现在半刻钟不够又摆出这幅得意的样子说出这话?
虽然眼前之人曾救她性命,但洛弦还是有种一脚踩在他那得意的脸上的冲动。
洛弦看了段奕许久,见他仍是那副得意的样子与自己对视,她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了洞外。
段奕见洛弦就这样走了,不禁颇为失望,心叹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对待救命恩人就是这种态度,实在是让他这种大善人心寒不已。
但片刻之后,洛弦又走了回来,她左手拿着半碟烧鸡,右手握着一酒瓶,面无表情地向段奕走来,将碟子与酒瓶砰地一声重重地放上段奕身前的案桌上,又脸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段奕揉了揉鼻子,心中嘀咕几句,心念一动,顿时案桌之上的烧鸡与酒瓶凭空飞到了段奕手中。
段奕吃了两口,喃喃道:“酒是够烈,但这烧鸡味道真不咋的。”说完,段奕心念一动,听到洞外有破空之声传来。
段奕面现几分惊疑之色,他神识向洞处掠去,脸上又闪过几分古怪之色。
段奕心念一动,他整个身子忽然飘了起来,却保持着坐姿,抓着那半只烧鸡与酒坛,飘向了洞外。
段奕肉身受伤,行走间会牵动伤势,但他运用法力移动却并不会难受。
刚飘出洞口,段奕便见洛弦正在烈日之下,挥舞着一柄铁剑,看起来颇为费力,汗如雨下,微微喘着气,似是练着某种武功招式。
段奕看了好一会,无由来地有些心酸,心想这日光这么毒,洛弦还偏偏还要在这日光之下练刀,她是有多笨,才不躲到旁边树萌之下去练的,而且她练的是什么破招式啊,要力道没力道,要灵活不灵活,简直就是像拿着把大刀乱耍,她就不担心砸到她自己吗?
如此想着,段奕不禁有些替洛弦担心起来,抓着烧鸡和酒飘到了树阴之下,慢慢吃了起来,准备在洛弦失手砸到自己的时候帮帮忙。
洛弦自然也看到段奕诡异地飘了出来,虽然知道段奕有别于凡人,但她还是心惊了一下,又见段奕抓着那半只烧鸡啃得颇为开胃,还看戏一般看着自己练刀,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气恼。但想到段奕曾对她一家有大恩,洛弦还是忍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继续冒着烈日练刀。
但很快,洛弦觉得自己忍不住了,有段奕在一侧,她始终无法聚精会神地练刀,因为段奕总会时不时像个鬼魂般地在她眼前飘来飘过,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有时段奕又将吃剩的鸡骨头随处乱扔,她想凝神练刀,当蓄尽气势,欲向前一步劈出一刀之时,却踩到了那些鸡骨头,顿时就让她气势大泄,又有时,段奕会突然打嗝,声音之嘹亮,堪比猪吼,硬是让她吓了一跳,手中大刀差点脱手飞出。
洛弦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段奕,她黝黑的脸上似乎又黑了几分,却见段奕此时正翘起二郎腿,倚在一棵树下,抓着一只鸡腿慢慢啃,看起来要多悠闲有多悠闲,与自己汗如雨下辛苦练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段奕见洛弦看来,有些莫名其妙,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鸡腿,打了个饱嗝,道:“都被我吃了一半啦,你还要吃吗?”
洛弦觉得自己快被此人气疯了,这什么人啊,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无赖之人。
洛弦强忍着心中怒气,脑中不断对自己说段奕是她的恩人,以防止自己忍不住一刀向段奕劈过去。
段奕见洛弦还在盯着自己,黑脸上似乎有怒火燃烧,不知为何有些心虚,道:“你怎么啦,是不是日光太晒了,先来喝点酒降降温吧。”
喝烈酒降温?
洛弦猛地将手中长刀插入脚下泥地,看着段奕那张即使破了一边,仍然清丽无俦的脸,咬牙切齿地道:“恩人,你能不能不要打扰我练刀?”
段奕一脸无辜地道:“我怎么就打扰你练刀了,我这不是一直很安静地坐在这里没动吗?”
安静?没动?刚刚那几声像猪吼般的打嗝声难道真是一只猪发出来的?还有地上这些鸡骨头又是谁扔的?
洛弦心中暗骂,压抑着怒气,道:“那麻烦恩人先回洞中歇息可好,你在此处,我根本无法专心练刀。”
段奕大摇其头,抓着那只鸡腿左右摇摆,语重心长地道:“洛姑娘,这就是你不够认真了,我如此安静地坐在树下,若你真的专心致至,那肯定会无视我存在嘛,这很明显就是你不够专心嘛,你要多加努力啊,天气炎热,要小心中暑哦。”
洛弦忍不住了,她长这么大就从未见过如此罗嗦的男人,她怒喝道:“不要再罗哩八嗦,你走还是不走?你不走我走。”
段奕面露讶然之色,随即叹息一声,心道此女脸蛋又黑,头发又白,脾气又倔,以后怎么嫁得出去。但他嘴脸却一脸宽容地道:“好啦好啦,不要生气,我走便是了。”说罢,段奕的身子轻飘飘地浮起,飘进了洞中。
洛弦不知道段奕心中已经为她婚嫁大事而担扰,她见段奕这般飘然而去,背影似带着几分落寂之色,心下又忍不住生出几分歉意,觉得此人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一家的恩人,自己不应该对他喝来喝去。
但洛弦很快调整好心态,将地面上那些鸡骨头一一踢开,重新练起刀来。
只是洛弦练了不过片刻,心头又是火起,因为她看到段奕又如鬼魂般从洞中慢慢飘了出来。
洛弦盯着段奕,一字一顿地道:“你,怎,么,又,出,来,了?”
段奕撇了撇嘴道:“酒忘了拿了。你继续练,不要在意我。”
洛弦回头一看,只见段奕刚刚所在的树下,果然有一酒坛在。
洛弦按捺着性子,看着段奕飘到树下,将那酒坛抓起,又飘回了山洞中。
洛弦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继续练刀。
然而一刻钟之后,洛弦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因为她又看到段奕轻飘飘地从洞从飘了起来。
而段奕看着洛弦那怒火大盛的黑脸,清丽无俦的脸上挤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不等洛弦出声,便道:“喝多了,去放个水。”
洛弦听到这话,已对段奕彻底无语了,默默地举大刀,对着前方空气一阵乱砍。
段奕看得嘘唏不已,飘到远处的一棵树下解手,再次回到了山洞。
..。。
时至黄昏,夕阳西下,漫天日华渐渐收敛,洛弦缓缓将平举的长刀放下,擦了擦额上密密的汗珠,拖着长刀,疲惫的身躯慢慢向石洞中走去。
洛弦只觉浑身都似散架了一般,身上被汗水浸透,又饿又累,十分难受,她现在只想洗个澡,然后再好好睡上一觉。
当她刚进走到洞口前,她疲惫的脸上微微一振,忽然闻到一股饭菜香味飘来。
洛弦微微一愣,心道家中怎会有饭香飘出?
如此想着,心中突然警觉了起来,但她随即想到那冷清的家中,就在今日,多了一个人。
洛弦心中升过几分异样的情绪,带着几分莫名的期待与喜悦,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洞中。
山洞不大,洛弦只走了几步,便看到段奕坐在洞中中央的桌子旁,笑咪咪地看着自己,而那桌子上,叉着一支婴儿般大小的焟烛,为这昏暗的洞穴中添上了柔和温暖的光芒,在蜡烛旁,有四五蝶看起来颇为精致丰盛的菜肴,清香诱人的味道便是从中溢出,旁边还摆有两副碗筷,碗里还盛着清亮香郁的汤水。
段奕见洛弦微微发愣的样子,笑咪咪地道:“小弦弦终于回来啦?先过来吃饭吧,我看你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想必饿坏了吧。”
洛弦听着段奕的话,心中原本还对段奕存着的几分气恼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以言状的感动和温暖。
自当年父亲与兄长离世之后,这世上还有谁会关心自己,问自己饿不饿,还有谁会有饭桌前,对自己微笑,等待自己回家,吃饭?
洛弦痴痴地看着段奕那张清丽无俦,即使被划破,却仍然不减风采的脸,他脸上的笑容是何其明丽温暖,那道伤疤在烛光之下,仿佛也闪烁着别样的温柔,暖人心弦。
洛弦看着段奕,双眼渐渐朦胧起来。
段奕将洛弦的神色看在眼中,心中有些讶异。他做出这么一大桌子的菜,主要是因为他在养伤之时闲着没事做,便想弄点东西来吃。虽说之前吃了洛弦送来的烧鸡,但又过了几个时辰,他肚子就早空荡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