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玊曾在从前爷爷后宅的那几个太姨娘按听说过,男人都是不知餍足的,有其中便有其二,果真诚不欺我。
她伸手重重捏着沈贞又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怒视道:“沈大人怎能如此没有节制的,你受得住,可我却是受不得的。”说罢,她甩开了沈贞的手,在床上翻了个身,便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方才在汤池内已行了那事,她从来只知此事该是十分疼的,可也没想到不但疼,还十分耗费体力。所以沈贞将她抱回了屋,又将她湿淋淋的衣裳脱了,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这才将她盖上被子,哄着她睡觉了。
可迷糊之间沈贞却又对她上下其手,气得赵玊都不想再理他。沈贞见小丫头果真生气了,才收了手,也抱着她软乎乎的身子,陪着她睡了一个午觉。
一直等到申时一刻,二人这才醒了。倒是十分默契地都未曾提起方才的事,各自整理好仪容后,便一前一后地出了华清宫去。
只是到底是有什么不同了,远处是大片的被雪覆盖的山林,以及在雪地之中点点绽开的腊梅花,赵玊想,她与沈贞,约莫便是这雪和腊梅,看似无什关联,可却又有千缕联系,相辅相成。
虽说午睡小憩了一个时辰,可她的身体却依旧疲惫,这马是没法再骑了的,沈贞倒也十分妥帖,吩咐离欢去城内赶辆马车来,眼下自己则陪着赵玊一齐走在雪中的羊肠小道上。
这条山道由京城一路通往南方码头,正是一条前往江南的近路。
沈贞和赵玊并肩走着,谁都没有先说话,头顶依旧不断有雪花飘落,缓缓慢慢,落在他们的大氅上,很快便化为水珠,融化在衣物里。
沈贞和赵玊沿着山路行走了约莫一刻钟光景,就听得前方也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步伐踏过积雪响起柔软的沙沙声,听上去该个是男子。
果真,沈贞和赵玊又继续走了几步,就看到前方山地拐角处迎面走来了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穿着夹袄的麻衣,背上背着书笈,浑身透着寒酸的书卷气。
赵玊看了眼这男子的脸,便见这男子脸上已隐约有皱纹,下巴上亦有胡茬点点,已经不在年轻。
科举之路难如蜀道,年年复年年,不知有多少书生从青葱少年,熬到了白头,却也没能熬出一个功名,给家中光耀门楣。
赵玊有些唏嘘地收回眼,山道狭窄,便主动拉过沈贞的手,让这书生先行。
这书生愁眉不展,看上去似乎很是烦忧。在经过赵玊和沈贞身边时,书生停下脚步,目光疲惫得看着赵玊和沈贞,说道:“两位公子还请留步,在下鲁生,正是此次要入京赶考的考生。”
赵玊对鲁生微拱手示意,回道:“若是要入京赶考,鲁公子怕是走错方向了,这一头乃是出京前往江南的小道,你若是要进京,该是调转方向,朝着前方一直走。”一边说着,赵玊一边伸手指了指前方。
鲁生叹息,眼中满是心酸:“在下明白,只是在下的盘缠却都被京城内的小贼给偷了,眼看天气愈寒,在下却无从落脚,这才逼不得已,想向二位公子求助。”
赵玊眉头微皱,心道这书生未免太背,才到京城竟就被偷了盘缠。可……可看他的模样,难道是想要向他们乞讨不成?可他到底是读书人,怎好这般直接问路过人乞讨的,未免有失读书人的骨气。
沈贞先一步说道:“你想求助什么?”
鲁生又对着沈贞作了一揖,恭敬说道:“天寒地冻,在下昨日傍晚特意跑了些许药店,发现药店价格都已涨了数倍。所以今日一大早便去山中采摘了两只灵芝。不知两位公子可有意向购买灵芝?”一边说着,鲁生一边放下了自己的书笈,果真就从书笈之中拿出了一个用锦布包裹的小包袱出来。
鲁生将包袱打开,便露出了包袱内的两只嫩生生的肉灵芝,让赵玊惊诧的是,这灵芝看上去竟然成色还不错,哪怕是卖给药店,也能卖个好价钱。
赵玊对这书生有些刮目相看了。她还以为他会直接乞讨,没想到竟是靠采药来换银子。
赵玊和沈贞看了眼,这才说道:“你这灵芝如何卖?”
鲁生说道:“在下本想卖给药店,可没想到京城内的药铺忒黑心,见我是外乡人,便打算低价诓我我的灵芝,我家中世代从医,怎会不知这灵芝的价格。公子您若是有意,在下便一齐卖给公子三两银子,公子觉得如何?”
沈贞看向赵玊:“三两银子,倒也不贵。阿玊觉得如何?”
赵玊笑了起来,一边冲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鲁生:“这两株肉灵芝,我全要了。给你五两银子。”
鲁生说道:“说好三两,公子怎么给五两?”
赵玊心中有些赞许,面上则不动声色地说道:“京中肉灵芝便是这个价钱。我只是按照行价同你做买卖罢了。”
鲁生还想说些什么,可赵玊和沈贞已经直接越过他,朝着京城方向走去了。鲁生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半晌,终于缓缓露出了一个笑意,也朝着京城方向走去了。
还有几日便是会试,而随着时间一日日朝着会试推进,京城内的考生越来越多,各自穿着考生白衣,占据了京城内的大小客栈。
眼下距离会试还有七日光景,赵玊和沈贞一齐去了平日里常去的羊肉煲庄,便见这煲庄内也全是待考的书生,各自三两一桌谈论着什么,好不热闹。
沈贞的嘴角微抿,赵玊知他这是感到有些不满,急忙先一步说道:“大齐繁荣昌盛,读书人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沈大人一定感到很欣慰罢。”
沈贞似笑非笑得斜眼睨着赵玊:“本官当然欣慰,十分欣慰。就是不知赵大人可想好了晚膳吃些什么,这羊肉煲庄定是吃不上了。”
赵玊说道:“那便回府吃。许久未曾去太师府用晚膳,倒是让人想得紧。”
沈贞微挑眉,并没有料到赵玊竟会这样说。干脆走向赵玊一步,在她耳边低声道:“所以,赵大人可还想过别的什么?”
赵玊脸色猛得便得通红,她抿着嘴离开沈贞一步,一边目光微凉地看着他:“众目睽睽,沈大人谨言慎行。”
沈贞不置可否,直接就走向了羊肉煲庄二楼的雅间,带着赵玊用膳去了。
科举四年一度,沈贞在京城呆了这么多年,岂会不知道科举到底有多热门。所以早就派人包了包厢,就等着他和赵玊过来了。
眼下沈贞和赵玊在包厢内吃着热气腾腾的羊肉,羊肉性温,不稍多时就将身上的寒气给驱散了,让赵玊舒服得眯起了眼。
只是就在此时,就听隔壁包厢内传来阵阵愤怒的呼喝声,也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而很快的便有一道声音响起,正是一道略显年轻的男子声音,在说道:“那春风书坊卖的试题,定是假的!正是那黄老头儿在诓骗我们,妄图用那假试题来蒙蔽你我的双眼,让咱们只顾着做那些假题文章,好给那些公子哥儿们铺路!”
此话一出瞬间引起一阵激荡的回应,许久,赵玊才听另外一个人说道:“赵兄说得在理,那春风书坊定是如此阴谋,只恨天子脚下竟也有这般猖狂行径,竟敢公开售卖会试考题!”
赵玊被这话吃了一惊,不由看向沈贞,说道:“售卖会试考题,此事可是当真?”
沈贞此时已放下了手中筷子,脸无表情看着前方:“且听他们再说。”
隔壁包厢内的考生说话声还在继续,又有一道声音犹豫着说道:“春风书坊乃是京城最大的书坊,和春山居士、莫温居士都有印刷本合作,且后台还是内阁阁老沈太师,想来春风书坊若是当真贩卖会试考题,那也确实有这个本事能拿到真试题的……”
这个书生的话一说出口,就受到了群起而攻之,马上就有一道反驳的声音说道:“那春风书坊忒不要脸,一份试题竟也敢开出五百两银子的天价,六门课便是六份试题,便是足足三千两白银!京城乃是天子脚下,竟也有这般堂而皇之的贪污之事,悲哉!大齐悲哉!”
又一道声音叹气说道:“如今正是沈太师只手遮天的时候,此事怕也是沈太师授的意,否则没有这堂堂太师的首肯,内阁又岂会将试卷题目泄露出来……”
别的声音立马就义愤填膺地接上了:“哼,这沈贞狗贼果真是祸害遗千年,我大齐便是因有了这等奸臣,才会被那吴越、契丹困住,竟要受那等蛮夷小国的窝囊气!”
好嘛,话题又从科举卖题,直接引渡到最近的边疆战乱去了。
赵玊有些担忧地看了沈贞一眼,发现沈贞嘴角笑着,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可她和沈贞接触了这么久,早已摸清楚沈贞的脾气。这位沈太师
怕是气到极限了,才会这样怒极反笑。
果然,下一刻,沈贞竟就站了起身,朝着包厢门口走去。
赵玊连忙也站起身来追了上去,急道:“你要去哪?”
沈贞打开门去头也不回:“本官有些话,想问问这群书生。”
赵玊见拦他不得,连忙也跟了上去,直接跟着沈贞进入了隔壁的那包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