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东篱眼波流转,环顾一周,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这才缓缓说道:“此番恰逢国宝《写生珍禽图》回归,太叔大哥借此扬名,不如就起名为‘宝瑞阁’,如何?”
一众世家子弟轰然叫好,连声称赞。
我其实对司徒东篱提出的这个名字感觉一般般,却没想到众人对“宝瑞阁”三字如此推崇,真不知道是真心觉得好,还是为了讨好佳人。
“额……就这么定了?不用再想想?”我小声嘀咕了一句,结果就见柳岸一脸沉痛的走了过来,一手拍着我的左肩:“太叔兄弟,不用想了,‘宝瑞阁’一名,大气而不失文雅,富贵又不显庸俗,简直是不能再好了!”
我以手扶额:“柳兄,连你也拜倒在某人的石榴裙下了么……”
“话不能这么说,”柳岸闻言老脸微红,辩解道:“真心是东篱姑娘蕙质兰心,想出的名字再好不过!”
“就是就是!”岳岭也凑了过来,伸手拍住我的右肩,“若说几大世家子弟当中文采最好的人,我是只服东篱姐姐,她想出的名字肯定没差啦,你就从了众愿吧!”
“小岭,原来你也……”看着岳岭微红的小脸和不失偷偷瞄向司徒东篱的小眼神,我欲哭无泪。
就这样,我那连铺子门还都不知道往那边开的小小古玩店,名字便定了下来。
趁着还没有被拴死在铺子里,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更加勤奋的跑市场收货。除此之外,也按照陆九爷的建议,对国内的古瓷器学术会议和专场拍卖会投入了一些关注,果然很快便有了发现!
先是在重要的展览和学术会议当中,常能出现几件精美的铜官窑瓷器,或是关于铜官窑的研究报告。后来,拍卖场上开始零星出现拍出高价的铜官窑物件。再后来,一场名为“唐代瓷器艺术的辉煌——铜官窑瓷器专题展览”的超大型临时展览将在首博展开,展品之丰富,艺术水准之高,令人叹为观止。古瓷器研究领域的多位专家还在与展览开幕式同期举办的考古学国际学术会议上报告自己研究铜官窑数年所得到的新成果。一时间,喜爱收藏的帝都友人万人空巷,只为领略铜官窑瓷器那无与伦比的艺术魅力!
就这样,在铜官窑瓷器出尽风头的同时,其市场成交价格也是随之水涨船高。到接近年底时,铜官窑的一只普通瓷罐便可以轻松卖出四五千元的高价,而精品瓷罐的价格甚至能超过5万,竟比两个月之前上涨了3、4倍之多!
我手里有从姑苏带回来的20多件铜官窑海捞瓷,见到市场行情上涨,随便拿了两件去参加一场小型拍卖会。令我目瞪口呆的是,这两件我以前觉得加起来也不会超过5000元的铜官窑瓷器,却分别拍出了2.2万和2.8万,比我估计的高出了10多倍!
显然,这一轮铜官窑瓷器价格的不正常飞涨,背后有高人在操控!
我于是打电话给陆九爷:“铜官窑瓷器的价格,最近涨的很疯啊!您老是一早就得到了消息?”
电话那头传来九爷的笑声:“炒高这轮行情的人是我一位主顾,他虽然没明说,但通过各种渠道囤积了大量的铜官窑瓷器,又邀请了多位业内专家,拿出专项经费推动学术研究,我自然能猜出个大概齐!”
“好家伙,当真是大手笔!”我感慨道,“九爷,您这位主顾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一下?我有些问题很想向他请教。”
“这个……我只能先帮您问问,毕竟有钱人大多有些自己的个性,未必愿意帮你解惑。”陆九爷想了一会儿,认真道。
“那就有劳了,反正我的事也不急,您慢慢跟人家沟通就好。”我耸了耸肩。
陆九爷并没有让我等太久,第二天我就接到了他的回电,告诉我那位藏身幕后运作铜官窑瓷器市场价格的大佬同意近期见一面。
当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如期见到这位大佬时,是在距离CBD仅四五公里,寸土寸金的东三环旁的一处奢华别墅里。别墅主人是个五短身材,容貌粗陋的胖子,一张油光锃亮的圆脸竟让我觉得有些熟悉。仔细思索片刻,我不由得大吃一惊,此人正是之前在潘家园暗标会上碰到过的那个带着师爷掌眼,见什么东西好都出价的土豪!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我,细缝儿一般的双眼瞬间瞪得滚圆:“咦?你不是那个……那个那个谁嘛!我听说你拿到国宝后二话不说,眼都不眨就捐给了国家,真是比我都阔气哈哈哈!我之前还在想,这样一位大藏家的风采会是什么样子,敢情就是你小子呀!怎么样,上次暗标会结束后,主办方的人没再为难你?”当下一番攀谈,聊了后面的事情经过,两人皆是哈哈大笑。
来之前陆九爷大概跟我介绍了一下,眼前这个显然非常不差钱的胖子名叫程昱,是靠房地产发的家,收藏古玩则只是业余爱好。当下分宾主落了座,程胖子大手一挥,便有阿姨端上沏好的茶水。陆九爷举杯轻品了一口,一脸陶醉道:“原来是明前的正山小种,味道如此香醇,难不成采自母树?”
程胖子一仰头,一脸炫耀道:“老子我不喝母树,难不成还喝公树、仔树不成?!2000多一克,你说还能是啥?!”
陆九爷闻言,嬉笑着恭维了一番。
“程爷,我们今天来,是因为这位太叔博鸿小爷有些问题,想跟您当面请教,不知您可否帮着晚辈解解惑啊?”陆九爷笑问道。
“哦?什么问题,说来听听。”程胖子满脸得色。
我见他这暴发户般样子,心里先就有了三分不喜,更是隐隐有些失望,觉得此行可能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这时见陆九爷话已出口,也不好推脱,当下抱拳问道:“程爷,前些日子小生手里刚好收到了一批铜官窑的海捞瓷,因此对这类瓷器的市场价格比较上心。最近一段时间,眼看着铜官窑瓷器价格坐火箭一般地往上涨,小生知道定是背后有人操盘,对此番手段真是佩服不已,但又有些疑惑。此次来,便是想跟您请教请教这古玩炒作的门道,不知您是否愿意提点一二?”
“透不透漏其实不打紧,炒作这种事情吧,各有各的眼力,各有各的本事,别人学不来的!关键是你想知道什么?”
“我看你在暗标会上出手的样子,应该也不是特别懂古玩的真伪鉴定和品质鉴别吧?为什么会选择名不见经传的铜官窑瓷器作为炒作的目标?而且炒作的结果还这么成功!”
“看不懂古玩?的确,不过那有什么打紧!只要能请来可靠的人帮着掌眼,把好真伪关,就不是个事儿了!”程胖子哈哈大笑,豪气干云,一副“不就是钱,有什么关系”的表情。“而且炒作这个事吧,古玩知识的多少并不是最重要的,程爷我这么多年生意做下来,对于投什么东西能挣钱,比对自己下面长了几根毛还要清楚!”
他扶住自己小腹上随着大笑乱颤的肥肉,伸出两根手指在我眼前摇了摇:“你捐的那副画,是叫《写生珍禽图》没错吧?那我问问你,如果要进行炒作的话,宋徽宗的画和齐白石的画,你会选择哪个?”
“额……自然是齐白石了。”
“原因呢?”
我不知道这胖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仔细想了想道:“徽宗的画,价格已经很高了,再怎么炒,恐怕也不会涨的太多吧,而且炒作所需要的成本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的确。那你觉得,齐白石的画值不值得炒?”
“如果单纯从艺术风格上来说,齐的画自然是很不错的,应该算是值得炒吧?”我有些不确定。
程胖子嘿嘿笑道:“你们这些文化人啊,脑筋就是死!刚刚你说的这些,都对!但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没说到呢!”
“最重要的一点?”我疑惑。
“是数量啊!”程胖子用力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道:“在我看来,值得进行炒作的东西,首先必须要有某种可取之处,这是以后能火的大前提。除此之外,价格不能太高,升值空间大也很重要。但最关键的是,是存世量一定要适中,既不能多,也不能少!就说刚刚我举的例子吧,宋徽宗的画作,存世只有那么少少几件,那么不论在拍卖会上拍出多高的天价,也是非常孤立的例子,下一件东西还不知道多少年后才会出来呢!这样一来,就没有了进行炒作的基础。”
“而齐白石的画作就不一样了,保守点说也有三五万幅,不多不少,刚好适合进行炒作。”程胖子将杯中价值千金的清茶一饮而尽,继续吐沫星子横飞道:“如果数量太多也不行,就好比说乾隆通宝的铜钱吧,谁知道市面上是不是有几百万枚之多?!而且说不定哪天某个工地就又会从土里面再挖出个几万枚来,你说,这还怎么炒?!炒作这事儿吧,资金量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选对炒作的目标!”
他这一番话,让我茅塞顿开,立马对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子多了几分敬重,心里不由暗想,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人不可貌相!
“所以说,许多艺术品背后的市场价格,都是有人在操盘的喽?”我问道。
“那是自然,什么东西会涨价,能赚钱,资本就会像闻见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毕竟,它们是永远都不会睡觉的嘛!”程胖子咧嘴一笑,“小伙子,我看你悟性不错,今天就把我用横行商海数十年经验总结出来的四句古玩投资箴言传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