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被一个初次见面,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漂亮洋妞拉着手,一路拖到了外面早已天光大亮的古玩集市上,另一只手里还拖着沉重的平板车。
“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凯特。”
“凯特姑娘,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只不过……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帮我?”我一头雾水的问。
自称凯特的漂亮洋妞回过头,笑的眼睛弯弯地,开心说道,“就凭你能在暗标会上赢过周老头子,让他吃瘪,哈哈,真是太解气了!”
根据牙子老赵所说,凯特在国内市场上收够古玩重器,那么免不了要跟本土藏家竞争,想来之前肯定也没少受这老头子的气。本来,我对于外国人把老祖宗留下的珍贵古玩倒卖出国这事儿还是挺抵触的,但一回想起刚才那个花白胡子老头胡搅蛮缠的无赖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顿时对凯特的心情无比感同身受,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凯特姑娘,大恩不言谢,那个什么,初次见面,不如我请你吃个饭吧?”我建议道。
这话刚一出口,我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太对劲。只见凯特一双淡蓝色的眸子眼波流转,玩味的朝我撇来,眼角眉梢说不尽的万种风情。她嘴角噙着一丝揶揄的笑意,只对我说了两个字,“改天。”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话说的有些暧昧了,好像浪荡公子哥勾搭美女吃饭的套路一样。天地良心啊,我刚才其实心里真是很单纯的,只是觉得人家费这么大劲儿搭救我脱离虎口,怎么也要联络联络感情,表示一下感谢呀!错就错在像凯特这样容貌气质都百里挑一的美女,平时肯定多得是无事献殷勤的追求者,所以我这一句话就给人误会了。
我连忙解释:“你你你别误会,我其实就是想表示一下谢意,毕竟你又冒风险又出力的……”
凯特不为所动,依然是一脸处变不惊的玩味笑意,美的淡的像月亮,朱唇轻启,还是那两个字:“改天。”
完了,这回真是越描越黑!
在凯特面前落荒而逃,我匆匆离开潘家园,想到刚入手的这一大堆古玩拿回住处也没地方安放,便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报国寺广纳斋。之前手里刚刚有了钱,光顾着琢磨怎么收好东西了,这会儿我才开始认真考虑,的确需要好好改善一下居住环境了,不然以后收来的好东西放都没地方放!
不一会儿,车至报国寺。
陆九爷这个人做生意特别有意思,他从来不去市场各处闲逛,也不去乡下农村集市之类的地方蹲点收货,整天就舒舒服服往广纳斋的大堂里一坐,喝着小六子泡好的茶水,守株待兔,等客人自己上门。
我迈步走进广纳斋的大门时,陆九爷正猫在柜台后面,双手捧着一只还不到巴掌大小的斗彩海马戏水纹小罐仔细端详,嘴里啧啧有声。看见我进来,他连忙放下小罐,抱拳迎上:“哎呦,我说怎么今儿个一早就有俩喜鹊在门前叫呢,原来是有贵客登门!”
我撇了一眼被陆九爷放在柜台上的小罐,随口问道:“清末仿成化的?”陆九爷立马竖起大拇指:“鸿小爷果然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道道来了。”
我笑道:“这个不难,器形画工都是明显的成化风格,东西也带老气,但肯定不是真的成化斗彩,要不然你能舍得就这么大大咧咧的随手一放?”说着我一回身,拉住停在门口的平板车扶手一抬一压,跨过门槛,拖进屋里。
陆九爷看见堆了满满一车的纸箱子,眼都直了:“我说鸿小爷,这几天没见,您就鼓捣来这么多好东西?!”
“您说笑了,我这自己天天泡在市场里,才知道真正的好东西有多难找。不过幸好,算是没白费功夫!”说着我伸手掏出那只早已从破烂杂件堆里拣出,两半分别用报纸仔细包好的珐琅彩鼻烟壶,放在柜台上。
陆九爷打开纸包,立刻哎呦一声惊呼,急忙把碎成两半的烟壶拿起往一块儿拼,只见断口处严丝合缝,一个瓷渣子都不带少的!
九爷大喜:“真是好东西!您从哪儿得来的?”
我说:“你别急,咱们可先得谈好了,帮我找买主,账怎么分?”
九爷道:“鸿小爷,这个您放心!我这个人别的不行,就是擅长找主顾,甭管什么路数的货到了我这儿,肯定卖的上价儿!所以一般按照我们广纳斋的老规矩,都是三七分,您七我三。但是我跟鸿小爷您呢,那是特别的投缘,咱就按您八我二,而且保证不开虚头,卖出多少,告诉您的就是多少!您看咋样?”
我觉得这么分账挺合理,当即答应。于是把自己参加暗标会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九爷听完连声赞叹:“佩服佩服!鸿小爷您真正的是胆大心细,闯龙潭入虎穴,得宝而归,不虚此行啊!”
我有些遗憾:“可惜这珐琅彩瓷器虽然珍贵,但又小又残,不然真是件宝贝了!也不知道是本来就碎了还是给盗墓的人弄碎的。”
陆九爷嘬了嘬牙花子:“这断开的茬口都是新的,拼在一起一个渣都不少,我看呀,十有八九是那些个土夫子给搞碎的!不过话说回来,这烟壶要不是碎成两半,也就不会被扔在杂件儿堆里了。要是不扔杂件儿堆,没准也就到不了您手了不是?”
我一琢磨,的确是这个理儿,便不再耿耿于怀,问陆九爷店里有没有调好的蛋清和蒜汁,说要不咱们就地儿把这烟壶粘上得了。九爷却说:“有是有,但要修补这鼻烟壶,用蛋清蒜汁可不合适!要是旁的器物,平时都是摆着看,用蛋清调上蒜汁晾几天放黏,修补好的瓷器那叫一个结实!但这两种东西补的瓷器有一点儿不好,就是一定不能沾水,拿水往上一浇,直接就自己散架了!”
“这鼻烟壶,那是可以天天拿在手里把玩的东西,用蛋清蒜汁修补,到时候沾点手汗就散架可咋办。要我说,补这东西有两个选择:要么用咱们老祖宗的传统手艺,拿钉子锔上,而且得用纯金或者18K金的钉子;要么就学东洋小鬼子的手艺,拿大漆粘,再在裂隙表面露出来的大漆上吹金粉,就是所谓的金缮!这两种方法补的瓷器,都特别牢,虽然说修复过的地方能够一眼就看出来,但现在有的人还专就好这一口,觉得拿金子修复过的老玩意儿别有风味!”陆九爷如是说。
我说:“多谢九爷,您又教了我一手!我觉得还是用咱老祖宗的手艺,锔吧!东西要不就放在您这儿,还得麻烦您给找个靠谱的手艺人料理一下。”
“这个不叫事儿,上次给您把澄泥里的砚台取出来的那个老秦,就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找他来。”陆九爷拍着胸脯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