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下定了决心,沈语谙每向前走一步,心口还是会猛烈的跳动一下,这猛烈的撞击不停的动摇着沈语谙的精神。
很快便来到了这头狼的面前,可以清晰的看到这头狼还没有完全的断气。
或许是因为身边有着这么多暗卫的缘故吧,这次沈语谙没有刚才那样害怕了,逼着自己将这头狼给看了个清楚后,这才发现这条狼的身下居然鼓囊囊的。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头狼此刻正有身孕。
看着这样的场景,沈语谙头皮一阵发麻。
身为医者,原本就是看到这样的场景就容易心软,更何况如果不是自己的话,这头母狼也不会命丧于此。
这样想着,刚刚才硬起来的心肠立马就泄了个一干二净。
不愿意再看着地上那头奄奄一息的母狼,沈语谙迅速转过了身,却看到了言颂落寞的背影。
这个世界是这样残酷,在那样情急的情况下,如果不将这头母狼给杀死,自己恐怕早就已经没命了。
在这样充满了血腥的时代里,自己任何一次软弱,丢掉的或许不止是自己的性命,而是身边一群想要守护的人的希望。
想到这些,沈语谙眼角滴下一滴清泪,苦着脸仰头,悲愤的咧嘴,做出无声的呐喊。
从这一刻开始,沈语谙要将所有的软心肠统统都收起来,这个世界并不是你不去害别人,别人就不会害你的。
为了自保,人不得不学会冷漠与心狠手辣。
顺利将自己给说服之后,沈语谙从地上捡拾起被一旁的暗卫随手放在地上的匕首,一步步想着母狼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她没有任何的犹豫,手起刀落间,刚还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的母狼,便已经头身分离,鲜血溅了自己一身。
在场的暗卫似乎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并没有任何的震惊,反倒是远处的言颂回头看到了这一幕。
一个自己以为柔弱的女子,居然真的硬起了心肠杀死了恐怖的野兽,这样的进度是远远超出言颂的预期的。毕竟从刚上山开始,沈语谙便表现出了自身的柔弱。
温热的鲜血洒在自己的脸上,沈语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母狼的肚子渐渐没了动静。
本以为自己会有恐惧,会有罪恶感,可是一切都没有,反倒有种前所未有的快感。就好像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一样。
沈语谙这才明白了别人所说的,为什么杀人会上瘾。
不过沈语谙此刻还完全没有达到上瘾的程度,就在她刚一回头,扫过地面的瞬间,看到身旁的母狼头颅时。
看着那没了身体的头上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自己,鲜血染红了下方的草地,沈语谙的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一股恶心感。
曾经哪怕是从棺材里将人挖出来,见到麻风病人全身的麻疹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沈语谙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内心依旧无法原谅自己。
毕竟从前自己所看到的死人和死物,都是别人杀的。
轮到自己杀死他们的时候,沈语谙回想着他们再生的场景,那种恶心的感觉便越来越厉害。
可就算是这样,沈语谙也拖着虚弱的身子将地上的狼头给捡起,努力忍住自己的不适感,向着远方言颂的方向走去。
硬憋着一口气撑到了言颂的面前,沈语谙迅速说道:“我做到了。”
刚说完这句话,沈语谙便再次忍不住,在原地哇哇大吐起来。
看着这幅样子的沈语谙,言颂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声音飘渺的如同从天际传来的梵音:“等你克服了自身的这种恐惧,再来跟我说这句话吧。不过你已经很不错了,我记得我刚开始杀人的时候,可是连吐了三天三夜都不止呢。”
一抹方巾被递到自己的面前,沈语谙迅速的抓过那抹方巾,便开始擦拭起嘴边的秽物来。
“不过你没有我那么幸运,我当年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才八岁,我有足够的时间去适应。可是你,却只有短短的一个月。如果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你都能像今天这样完成的如此出色,便算是达成了我的基本要求。先回帐篷里歇息着吧,所有的计划我会晚些时候都告诉你的。”
说完这句话,言颂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暗卫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了原地。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天色已经大亮,明媚的阳光照射在沈语谙发抖的身上,沈语谙依旧觉得甚是寒冷。
抬头发现言颂已经消失不见后,沈语谙尝试着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后,缓缓走到了那头死掉的母狼的尸体前,目光透着无奈:“怪只怪你在这个时候碰到了我,为了自保,我只能这么做。”
蹲下身子,也不管母狼身上的血如此的腥臭,沈语谙用尽全身力气将这头母狼给抬起,颤颤巍巍的走到一个环境还算不错的地方,将母狼给放下。
之后用双手在地上趴着泥沙,双手什么时候挖破了皮,流出了血,沈语谙都不知道。
等到将母狼埋葬到自己所挖好的坑中后,沈语谙这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经沾满了泥土和鲜血,黏糊糊的感觉让一向喜欢清洁的沈语谙觉得心里甚是不舒服,最终还是在母狼的坟墓面前跪下。
“我明白生为母亲,临死前看着自己的孩儿胎死腹中的感受。相信你也明白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只希望来世你能转世成人,这样便不会再遭受到这样无尽的屠戮。”
跪了三个响头之后,沈语谙便头也不回的向着营地的方向走去。
阳光透过密林的缝隙照耀着这座坟墓,似乎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也被埋在了这里。
等沈语谙回到营地之后,言颂只是远远的打量了沈语谙一眼,立即不屑的掉转过头说道:“还以为你彻底变了个人呢,还是跟从前一样喜欢同情弱小,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听完这句话,沈语谙眸中眼色剧变,也不管对方是可以决定自己生死的人,当即就回怼了一句:“我会向你证明,我可以做到一切。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软下心肠,在埋葬那头狼的同时,我已经将我的心脏也埋葬在那污浊的土地之中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为任何不相关的人事流一滴泪。”
沈语谙信誓旦旦的说着,言颂却好像一点都不相信,笑着站起身,摇了摇脑袋,便走回了自己的帐篷。
过了好久,才从帐篷里传出来一句话:“有时间在这里说这些大话,还不如先好好将身体给锻炼起来吧。就看你这孱弱的身体,下次再碰到这样凶猛的野兽,光有赴死的决心有什么用,还不是一瞬间就被对方给死死的扑到在地?”
言颂的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沈语谙听完之后很想要反驳,她想要告诉里面的人,迟早有一天,自己会成为那样的人的。
不过沈语谙更加清楚,在言颂的眼中,不管你嘴上说的有多么好听,如果你并没有让他看到任何实力,他也只会认为你是个只会说大话的人罢了。
最后狠狠看了一眼言颂的帐篷,沈语谙便举起紧握的拳头,向着山下跑去。
怀着满腔的热血,沈语谙不断加快着自己跑步的频率,她需要很快的向对方证明,自己绝对不是口上说说而已。
然而这样的斗志只不过坚持了一盏茶的时间还没到,便已经被消磨的烟消云散了。
原本一晚上就没有睡好,清晨又受到了母狼的惊吓,再后来又是一顿恸哭,沈语谙早就没有力气了。
只不过因为肚子里的一股气,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察觉。
跑了不出一里路,沈语谙便眼前一黑,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等到沈语谙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营帐里,颀长的身影正在自己的眼前忙来忙去。
“你总算醒了,我说你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要随便去逞能,我的暗卫可不是专门为你善后的。若是你下次再一个人昏倒在这荒山野岭里,我就仍由你被这山林之中的野兽给吃掉好了。”
就好像在脑子后面长了一双眼睛,沈语谙只是轻微的挪动了一下身体,言颂便头也不回的唠叨起来。
虽然这话表面上看起来甚是无情,沈语谙却知道言颂这是在关心自己,心里不由有丝美滋滋的感觉。
“快把这碗汤给喝了吧,从昨天开始你就没吃过东西,身体应该很虚弱了。”
就在沈语谙看着言颂的背影,脑子里想象着温馨画面的时候,言颂突然转身向沈语谙走来,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递到了沈语谙的面前。
看着这碗汤药,沈语谙竟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却被一旁的言颂认为对方不领自己的情面,忙说道:“你放心,我虽然对你不算太好,但还不至于在给你熬制的汤药里面下毒。如果我想要你死的话,随意说一句话就行了。”
怎么老是说这些话来显示自己的权威,沈语谙在心底里腹诽着,明面上却将那碗汤药接了过去,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