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当初沈语谙只是在谙府内部宣告了这件事情,然而第二天清晨,整个阳城,甚至距离不远的几个城镇的人们都知道了这个比赛。
各个赌坊都是人山人海,甚至在某些人口众多的地方还有说书人在那假象着二人的对敌。
从这群人后方走过的玉脂听着这些事,忙摇了摇头:“这些说书人真是胡说八道,还说什么万毒门门主拿出了本门的至宝,林景戈上天山采摘了天山雪莲?分明他们两个每天都在谙府里不知道对着那些药材发呆呢。”
听出了玉脂口中的不满,沈语谙嘴角一笑,耐心解释道:“你就别怪人家说书先生了,若不是说这些离奇古怪的事情,他们又怎么能赚到养家糊口的钱呢?更何况,你从前不是也喜欢听这些说书先生的故事嘛。”
“那能一样吗,我当时是不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假的。”玉脂见沈语谙说到了自己的曾经,不由脸色开始泛红,手指揉搓着辩解起来。
沈语谙见此忙捂嘴一笑,揽过玉脂的肩:“好了,过去的事情都不要再提了,别忘了我们今天出来是为了做什么。”
经沈语谙这一提醒,玉脂这才惊觉二人出来了这么久,居然连最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办。
忙牵着沈语谙向着附近的药房,急匆匆赶去。
可到了药房,两人还没说什么呢,药房的老板看一眼二人,立刻不耐烦说道:“本店打烊了,二位还是去别处吧。”
要是这老板说的是真话倒也就罢了,可一旁的小工却还在同另外的客人商谈着什么。
知道药房的老板是故意不将药材卖给自己后,玉脂的脾气爆发了:“老板,你这样做可就不对了。明明那位小兄弟还在同人说着药材的事情,你怎么就说药房已经关门了呢?”
“我说关门就是关门了,到底我是这家店的主人,还是你是阿?”药房的老板明显表现出不耐烦的神情。
沈语谙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劝慰着玉脂就向着门外走去。
却听到店铺的老板低声说了一句:“这样的人还能被称为神医,可真是可惜了这些好药材。”
一听到这件事,沈语谙的气便上来了。
前一秒还在好生劝慰玉脂不要多事,这回则一个人愤怒地转身向着药房的老板走去。
抓起药房的老板放在木桌上的戒尺,狠狠就是一下。
那响亮的声音顿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这位老板,有些事情我想你必须在我的面前说清楚。我不在乎别人说我是神医还是庸医,可是你说我浪费了这些好药材,就是说我医术不精?只是想问一句,这样的结果,您是从何处得来的?”
沈语谙确实不在乎那些外在的名号,可是她不能任由别人侮辱她不尊医术。
来到古代后,若不是这些医术,她或许早就没命了。
药店的老板见去而复返的沈语谙发这么大的火,先是大吃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若是你一定要说医术,这阳城内确实没有人能够比的过你。可是这做大夫,最重要的就是医德。你就算医术再好,没有医德也是白费劲。”
“你从哪里看出我的医德不好了,我是用医术去骗人了,还是用医术杀人了?”沈语谙真是不能够理解,这位老板怎么会说出这样冤枉他的话来。
“现在整个阳城都知道,你拿医术给两位医术高明的人做赌注。你如此将医术当成儿戏,怎么能被尊称为神医?”说着说着,老板的情绪渐渐高涨起来。
明明自己才是被冤枉的一方,然而沈语谙却也被这股气势给吓得直往后退。
听完了老板的话,沈语谙这才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是犯了这些视医术为圣德之人心中,对于艺术的崇尚。
这样的结果,真是让沈语谙好笑又好气,不由得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肚子,偏着脑袋问道:“在你的心目中,医术便是独一无二的对吗?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地步?”
“没错,能够当上大夫,成为救治大伙的人,便是最为高尚的人。”药房的老板说着,挺直了腰板,似乎为自己这样的说法而感到骄傲。
“那好,若是你执意要这样认为的话,我立马叫下人将你这承载了所谓的医德的药店给烧毁。除此之外,这阳城内,除了我的店铺,我不会再留任何一件药铺存在这个世界上。”
此言一出,不光周遭的人们投来奇怪的目光。
就连一向支持沈语谙决定的玉脂也觉得沈语谙这样的做法实在太过火,忙走到沈语谙的身边,抓住她的手摇晃道:“小姐,你说说就好了,可别真这样做啊。”
“我说过的话,向来都是说到做到,这药店说了要烧就是要烧。”沈语谙一把甩开玉脂的手,更加大声地挑衅着。
药房的老板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抓过桌上的戒尺就向沈语谙的方向打去。
然而沈语谙没有避开,高举着戒尺的手,被药房老板的小伙计给死死抱住:“你若是伤了她,别说这小小的药房了,就连我们这些人,都会有生命危险。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你那卧病在床的母亲着想啊。”
听着小伙计的话,药房老板的脸色变了好几遍,最终还是缓缓放下了戒尺,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呆呆地直立着。
其他的围观者们,尽管也觉得沈语谙的做法太过火,却也都纷纷指责起药房老板来。
听着这一句句的指责,药房老板不由得抱住了头,向着药房里跑去。
见到这番情景,沈语谙忙跟上去。
害怕这样的情形会出事的玉脂也跟着冲了上去,其余的人则被反应过来的小伙计给堵在了门外。
看着药房老板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厚重的大门瞬间隔绝了他与外界的联系。
“小姐,他不会想不开吧?”赶过来的玉脂看着此前的情景,不由得担心起来。
这也是沈语谙所担心的,看着此人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正是年轻气盛的时期。
却被自己用这样的方式,让其体会到了理想与现实的区别,真害怕他一时想不开,就此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想到这里,沈语谙不由得放声喊道:“刚刚你不还在叫嚣着我没有医德吗,怎么现在却当起缩头乌龟来了?”
见沈语谙到了这个地步,依然还在刺激这位老板,玉脂忙挤眉弄眼地让沈语谙少说两句。
可平日里极其有分寸的沈语谙,就如同入了魔一般,完全不顾玉脂的劝阻:“听刚才的伙计说,你家中还有卧病在床的母亲吧。就算你母亲现在安康,可以你的年岁,再过几年便要娶妻了。就当你的家中有了孩子,你觉得你还会像今天这样满口的医德吗?”
“医德这东西,并不是只有将其放在脸面上才是存在的。只要你心中有医德,不去做违背医术原则的事情。那么,就算你外在的言行是怎样不堪,你也是一个有医德的好大夫。”
说了这么多,沈语谙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初心,当初自己也是这样大的年岁,对着自己的导师也曾这样说过。
想到这里,沈语谙不由得百感交集。
就在此时,紧闭的大门猛然张开,满脸涨得通红的老板眼神游移在沈语谙的身上。
害怕对方做出什么对于沈语谙不利的举动,玉脂忙向前冲去,只看见那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瞬间跪坐在地上。
这样的场景,倒是沈语谙没有想过的。
其实刚刚在说这一番话之前,沈语谙有假设过很多的可能。
比如这位少年,会依旧听不进自己的言论,这样也无所谓,反正年轻就是该这样。
比如,少年会怒气冲冲地冲出来再骂自己一场。
“沈姑娘,其实之前我一直都很崇拜你。只是,我一下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拿医术做赌注的事情。而且有一些人在各个药房散步你亵渎医术的事,让我更加觉得你不过只是一个医术高明的毒医。可是经过今天,我觉得自己认识到了真正的你。且希望你能够收我为徒。”
少年憋红的脸半天才吐出这样一段话,反倒让沈语谙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奇怪,之前还说我家小姐是没有医德的人,现在又要拜我家小姐为师?真是搞不懂你这样的人,心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还是玉脂反应快,化解了沈语谙这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尴尬。
就是这短短的一句话,让沈语谙决定原谅面前这个少年:“我能够理解你的想法,当初我被迫不得已为之的时候也是这样。人嘛,总是得经历一些事情,才能改变最初最单纯的想法,逐渐地走向成熟。”
听着沈语谙的话,玉脂不由得朝沈语谙的方向上下打量起来。
明明与自己差不多的年纪,怎么好像经历过好多沧桑的人一样。
这样的小姐,真是越发的让自己猜不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