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花厅里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之中，卓妨也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说的过了些。
但是反观沈语谙，却是半点变化都没有的。她轻轻的端起放在身边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卓妨，“我知道现在和你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句话显得有些好笑，但是既然你相信我，也就不需要为我担心。”
卓妨气闷了一会儿，但是看着沈语谙脸上的平静，也就将满肚子的疑问放进了肚子里，最后只能憋出一句，“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不过这样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半点的回答罢了。
沈语谙招呼人吃了晚饭，然后让人带着她在宅院里走走消食，直接就将人带去了收拾好的院子里安顿了下来。倒不是卓妨问到了什么忌讳的地方所以沈语谙生气了不去尽尽地主之谊，实在是因为她有些担心玉麝。
账房里已经点上了灯，火红的光彩下让玉麝的人影拉长投射在窗上。和中午的时候不一样，沈语谙不过才刚刚走进玉麝便已经有了感应直接就回过头来瞪着沈语谙，眼眸里一片红彤彤的。
“小姐怎么练这样的事情都要瞒着玉麝？”玉麝话语里微微有些颤抖，她背后中午还整齐的桌案现在已经乱成了一团。眼里的委屈隐藏不住，玉麝甚至越想越想要流下泪来。她是沈语谙身边资格最老的人，但是现在看来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反而只有她一个人傻傻的被蒙在鼓里一个字都不知道。
“难道小姐对玉麝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吗？”委屈了一个下午，玉麝才算是明白了过来沈语谙所说的找她是怎么回事，但是沈语谙并不在谙府。她出去了。
玉麝就这样坐在这里等着，一直等到了现在总算是将自己要等的人给等来了。
“我没有想过要瞒着你，我若是要瞒着你的话，这些东西也不会交到你的手上来了。”沈语谙知道玉麝心里的委屈，何况她这几天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原本就信心动摇了，现在忽然出现这样的事情，那不是要委屈得无以复加了？
玉麝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眸半点杀伤力都没有，反而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只是这些事情你也知道，少一个人知道就能够少一分危险，我之前在沈家这样的地方，若是这些东西都被爆出来的话，你可猜到是什么后果了么？”沈语谙现在还是有耐心的，醒过来见到的第一个自己人就是玉麝，怎么可能将玉麝排斥在外呢？
虽然玉麝的确是有些胆小怕事的，但是忠心绝不掺假，对自己的关心也是实打实的。
如果是在沈家，以沈夫人连小姐一个普通的救治点都要抢走的性子，这些东西肯定保不住。
“可是，可是······”玉麝拧着眉毛，“可是小姐这样难道不会太奇怪了吗？每天和我们讨论有关自己的事情反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还让玉脂去看着，这，这，根本就说不通啊！”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怎么能够瞒过其他人的耳目呢？”沈语谙伸手揉了揉玉麝的脑袋，“我知道你认为是我不信任你所以才不告诉你的，但是你也应当知道，在那样前有虎后有狼的情况下，这些东西根本就是一块人人想抢的肥肉。”
玉麝还是不愿意说话，别过脑袋去不搭理她。
“好了，现在知道也是一样的，玉脂都是自己调查出来的。我也只是没有阻止她而已。”沈语谙在玉麝边上坐下来，眨了眨眼叹气，“别人家都是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只有丫鬟不能骗小姐，小姐不用对丫鬟说实话，怎么到了我这里来，还得去哄自己的小丫头呢。哎呀，真是愁人。”
玉麝急忙转过头去又瞪了沈语谙一眼，满脸通红，忽然一想又的确是这么回事，当下就不好意思了。心里的委屈在沈语谙的安抚下也已经消失了，扭扭捏捏的道，“小姐，玉麝知错了。”
沈语谙伸了个懒腰，转身面像混乱的桌面，“好啦，来吧，你怕是今天一个下午都乱糟糟的根本没有整理吧，现在咱们来一起——”
“都整理好了。”玉麝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没有重新抄录，这些账簿小姐应当是有人专门打理的吧，所以我就只核算了一遍，然后做了一个汇总。”
说完，玉麝便将卷宗堆给扒开，找了一个缝制好的大账簿出来，之间上头一笔一笔的，记得清楚明了。沈语谙对玉麝的工作能力十分的佩服，都看得呆了。
她接过来，只粗略的一看，便已经能够看到自己手下现在还有多少的人了。每个人的工钱明细，每样东西的成本造价以及售价利润，比她自己找的那些常年从事账簿工作的人都还要精细简洁。
“别说你没用了。”沈语谙从账簿里抬起头来，“你对我的帮助非常大，提供的都是别人没有办法提供的。”
玉麝有些脸红，最后只能笑着推了沈语谙一把，心里却已经将那些混乱的思绪全部都清理掉了。
沈语谙将玉麝做了一个下午的账簿看了一遍，然后让她将剩下的整理好，第二天在送回去。让她好好休息休息，便离开了账房。只是还没有走进自己的万喑阁，便被人给拦了下来。
“语谙，我想和你谈谈。”
沈语谙看了一眼卓妨，点点头，将人带进了自己的院子里，坐在了一楼。
卓妨看着沈语谙，对方还是规规矩矩的坐着，整张脸上都是平静的意味，仿佛只要你不说话我就不会说话一样，自信镇定。
“二哥说，你应当知道他的消息。”卓妨原本便是一个带着些许铿锵英气的人，锐利十足。但是面对熟悉的人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姑娘。之前相处的时候沈语谙便觉得这个人有些粘人，是一个性格很可爱的小姑娘。
但是现在卓妨还是那个卓妨，衣服都没有换过，声音也是没有变化过的，但是却仿佛忽然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是自己的朋友，而是一个正在身世商品的商人。
“是。”沈语谙点点头，“盈月城戚家的人进入阳城想要扩展自己家族势力发展的事情，关注的人应当不止我一个。”
卓妨点头，“但是二哥说你知道的应该更多。”
沈语谙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了卓妨一眼笑道，“怎么这么说，我虽然关注，但是人单力薄，怎么可能知道得更多呢？”
卓妨又道，“二哥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他是庶子，但是如今的能力和受重用的程度半点不亚于大哥，语谙应当不会认为这一切都来源于父亲对一个姨娘的喜爱吧？”
这是在告诉自己，他们比自己想象得更加的锐利，这些花招就不用甩出来掩人耳目了。
沈语谙笑笑不置可否。
现在这场面仿佛已经成了一场博弈，谁先露底谁就输了。沈语谙在这方面向来是不惧的，她眼眸清澈而深邃，只是单纯的看着对方。和沈语谙的圆溜溜的杏眸比起来，卓妨，不，戚清秋的狭长的眼眸更加具有威慑力一些的，若是对视的话，首先败下阵来的应该是沈语谙才对。
卓妨移开眼眸，开口的时候喉咙沙哑干涩，“戚家的底蕴绝对不比沈家低，甚至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不用说后来发展起来的江家。沈姑娘若是与我戚家合作，得到的利润比现在要大了好几倍。”
沈语谙点点头，“你们现在怎么都喜欢来找我合作呢？”
戚清秋眯起了眼眸。她现在并不能确定到底沈语谙这句话的含金量，毕竟许多人便喜欢用这样的方法来提高自己的身家。戚清秋没有说话，不过沈语谙的话也没有说完，她似乎只是感叹了一声，“但是我真的没有什么能够与你们合作的，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沈语谙难道根本就没有打算过要将自己发展壮大起来的吗？但是作为一个商人，怎么可能根本就不在意利益这样的事情呢？怎么可能不想要利滚利呢？
“沈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卓妨，你们认为我需要合作，才能得到更大的利润。但是对我来说，我不需要合作，与你们合作只能分走我的利润，养大另外的狼群。”沈语谙看着戚清秋的眼神还是十分的镇定，但是这样的镇定却让戚清秋想要跳起来给沈语谙一个巴掌。
“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戚清秋眼神复杂的看着沈语谙，如果是别人这样说，她可能真的就跳起来了，将这个人当做狂妄自大的家伙，然后转身就走。
但是眼前的人不是别人，她是沈语谙，她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就构造了一个商业神话。而且可以看出来，渐渐开放完善的安庆街不是慢慢积累起来的，一开始，安庆街就有了一个完整的规划。她的脑子里有许多关于这些事情的想法，就像她自己说的，这些东西她运用起来，与她合作的人只能是分走她利润的狼匹。
戚清秋咬了咬唇角，“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