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过聚义厅传话时，顾云凡早已喝的酩酊大醉，又见叶春柳在一旁伺候着，也就悄悄的折回去，等明儿再来传话也不迟。她可不稀得见叶春柳那副狐媚样子，若是真论起来，绿萝自觉对比起季瑶来，会自惭形秽。无论样貌与出身那差的都不是一星半点。但是凭什么叶春柳这样的半老徐娘还能待在顾云凡身边？
隔日一早绿萝来聚义厅的时候，顾云凡正用着早膳，绿萝很是体贴的立在一旁伺候着，“大当家，苏姑娘命奴婢来传个话，说打算初六一早走。”
绿萝仔细的看着顾云凡的神色，瞧见顾云凡脸上丝毫没有流露出不舍之情，心里倒也安定了不少，“那等苏小姐一走，奴婢可不可以不回叶姨娘那边？”
顾云凡挑眉，有些明知故问的反问道：“那你想去哪儿？”
绿萝绞着衣角，末了坚定道：“大当家身边不是一直没人伺候吗？奴婢想到大当家身边，哪怕做个洒扫的丫头，奴婢也愿意。”
顾云凡笑道：“我知道你的忠心。一切等苏小姐走后再说吧。”
绿萝心里一阵狂喜，距离初六也不过几日时间，一想到能日夜守在顾云凡身边，一颗心便砰砰的跳个不停，脸上也一阵滚烫。
“你回去告诉苏小姐，今天晚上戌时初，我在小河边等她！”顾云凡吩咐道。
绿萝犹如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凉水般，满是失落的问道：“那小姐要是不去呢？”
“那就想办法让她去。绿萝，我相信这点事情你一定可以办妥的，是不是？”顾云凡将绿萝的手握在手心里，满眼期待的看着绿萝。
对着这样一双犹如深潭般的眸子，绿萝有一瞬间的晕眩，下意识的点头道：“大当家，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让小姐准时去小河边的。”
顾云凡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顾大当家约我去小河边谈事情，还是天黑以后？”季瑶满是狐疑的看向绿萝。
绿萝回道：“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但是大当家的说了，戌时初会在小河边等小姐，不见不散。”
季瑶暗自纳闷，这个顾云凡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大晚上的约她去小河边干什么呢？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绿萝试探性的问道：“那小姐，你会去的，对吧？”
季瑶的眉头紧锁，绿萝鲜少会这样的一个劲的问话，难不成今晚上顾云凡给她设下了个陷阱不成？
“既然顾大当家相邀，我自然会去的。”季瑶肯定道。
绿萝这才松了口气，只要季瑶肯去，她的任务便完成了。如此也能在大当家心目中留下个好印象。
青禾冲着绿萝的背影呸了一声道：“小姐，你还是别去了，我看绿萝那蹄子就没安好心。瞧她刚才那样，生怕你不去似的。”
季瑶点头道：“青禾，你下午无事去小河边转转，顺便采点花回来。”
青禾应了是，“小姐，非去不可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顾云凡真存了什么坏心思，也得看他有没有那本事。再者咱们还在群英寨里，躲过这一回，难保没下次。索性去瞧瞧就是。”季瑶说的轻松。
青禾也觉得有些道理，依着小姐的身手，那顾云凡想要使坏，也不大有可能。
季瑶提前到了小河边，周遭黑黢黢的一片，平静的河面泛起清冷的光，带着阵阵的寒气吹面而来。
天幕上漫天的星子眨着眼睛，远处是寨子里的万家灯火。每一盏昏黄的光点，是否都代表着一个期待？是否也亮在每一个晚归之人的心里？
季瑶脑海里浮现的是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说着白日里趣事的温馨画面。或许他们并不富足，过的拮据，但只要一家人可以在一起，至少他们是幸福的。
季瑶立在河边，无边的孤寂越过层峦叠嶂的山峰，趁着微凉的风，将她紧紧束缚。越是想拼命挣脱，越是纠缠不休。
河中似乎有光点在缓缓的移动，若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倒映在河里的漫天星光。一点、二点、三点，光点越来越多，与天上的星子交相辉映。有一束摇曳的光点漂到了岸边，季瑶伸手捞了起来，是一只兔子形状的河灯，眼睛用朱笔画就，模样逼真。
季瑶看了会，打算将河灯放回水里。那是属于它的命定的归宿。却发现里面似乎有张字条，字条细长，季瑶借着昏暗的烛光，依稀瞧见上面写的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佳人，在水一方。
字，季瑶倒是全部都认识，但也仅限于认识。至于个中深意嘛，也能猜到个大概。
季瑶四下打量了下，见四下无人。一时起了好奇之心，于是顺着河流往上游走去。越往上走，河灯便越密集。
河边有一堆燃起的篝火，跳跃的火焰映出一道挺拔的身影。神情专注的将推在身边的河灯挨个点亮然后放进水里。
季瑶走上前去，自顾的拿了河灯点燃之后放进河里，然后定定的看向顾云凡，声音里多了几分飘忽，“还没到正月十五呢，顾大当家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放河灯吗？”
“若是等到正月十五再来放河灯的话，只怕有人是见不着了。也枉顾我亲手做它们的初衷，所以趁着还有时间，索性今儿就提前放了吧。”顾云凡的话里带着浓浓的离愁，声音低沉而沙哑。
季瑶自然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随手捡了一个常见的莲花灯捏在手里，问道：“你亲手做的？”
顾云凡嗯了一声道：“一片心意，若是假手他人，岂不是糟蹋了？”
季瑶装傻充楞道：“也不知寨子里哪位姑娘这么幸运，竟然得了潇洒倜傥的顾大当家的青眼。”
顾云凡脱口就辩解道：“苏小姐冰雪聪明，又何必顾左右而言其他，你难道看不出来这都是顾某为你准备的。”
季瑶幽幽的叹了口气道：“算是为我践行准备的礼物吗？顾大当家真是有心了。”
顾云凡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季瑶跟前，抓住季瑶的手臂，着急着大声道：“我都说的如此明白了，难道苏姑娘还要装作视而不见吗？我承认从第一次见到苏姑娘时，我便动心了。我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你是那样的特别，跟我见过的所有姑娘都不同。”
季瑶轻轻拨开顾云凡的手，转身看着墨色的夜空，道：“可是我要走了。”
“我知道，也很抱歉。这样唐突的说出了我的心意。我怕自此别后，天各一方。也怕后会无期，无缘再见。更怕我自己会后悔莫及，所以……”顾云凡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乎成了呢喃。
季瑶转身玉指点在顾云凡温热的唇上，柔声道：“顾大当家就不想听听我对你的感觉吗？”
顾云凡犹如石化，愣在原地！
季瑶自顾说道：“从我第一眼见到顾大当家，我便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强盗土匪，你身上没有那种匪气，你温文尔雅，你待人宽和，你细心体贴……”
顾云凡的心里窃喜，不枉他做了这么多的功夫，到底还是赢得美人心了，“我知道咱们身份悬殊，你是世家千斤，而我只是个土匪头子。你会嫌弃我吗？”
季瑶嗔怪道：“那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顾云凡作势就要将季瑶给搂进怀里，却被季瑶躲开了，张开的手又尴尬的缩了回去，道：“你若是这样的女子，也不会让我如此牵肠挂肚，茶饭不思。”
季瑶娇笑道：“油嘴滑舌。”
顾云凡顺势就握住季瑶柔弱无骨的手，紧紧的攥在手心里，道：“瑶…暮云，你此次回去，还会再回来吗？”
顾云凡恨不得咬着自己的舌头，火光照在眼前女子的脸上，他一时不查，竟然险些叫出季瑶的小名瑶儿。
十一听的清楚，顾云凡张口叫的是这具身体，叫的是季瑶。十一在心里鄙夷着顾云凡，他居然还有脸叫瑶儿这两个字？凭他也配？
季瑶佯装没有听到，哀伤道：“只是女儿家的事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机会再来这个地方。”
顾云凡拉着季瑶的手放在他的左边胸膛上，发誓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季瑶有些害羞的缩回了手，然后提着裙角就往回跑去，跑了一截之后对着顾云凡喊道：“你若是对我有意，记得去我家找我爹提亲。只要我爹同意……”
顾云凡大声的回道：“暮云，你等我。”
等到季瑶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顾云凡将剩下的河灯悉数的扔进了火堆里，火焰先是窜到了半空中，然后又迅速的回落了下去。
季瑶刚进了院子便看到守在一旁，满是焦急之色的青禾，“守在这做什么？仔细冻坏了身子，耽搁咱们回去的日期。”
青禾打着哆嗦道：“小姐，你可回来了。奴婢都担心坏了。顾大当家没怎么样吧？”
季瑶将青禾的握在手里，又哈了口热气，道：“傻丫头，也不看看你家小姐我是谁？我的便宜是谁的可以占的吗？”
一进屋季瑶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于是耸动着鼻子道：“你这丫头最是贴心，就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你怎么知道我肚子饿了呀？”
青禾瘪着嘴巴道：“哪里有人夸人家是蛔虫的？这宵夜可不是我准备的，是厨房的人送来的，说是大当家特意让准备的。我见你一直没回来，便温在炉子上了。”
说话间，季瑶已经吃了大半，嘴巴里塞的满满的道：“吃饱喝足好睡觉。”
青禾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想着，摊上个吃货小姐，怪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