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并没有什么线索,刑侦支队手里所掌握的唯一信息就是这具尸体了。
尸体的背景非常简单,前市政管理部门科长,退休这么多年了,没有什么仇家,每天就是遛遛鸟,钓钓鱼,是一个挺普通的老头。
事发当日他和同伴约好一起出去钓鱼,三五个老头结伴去了河边,垂钓半天之后,在傍晚时刻相约回家。据他的同伴说,他们是在死者家附近分手的,从分手地点回家也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程,而死者神志清明,没有海默斯症的前兆,也就没有走丢的风险,所以他在这短短七八分钟走丢是非常诡异的一件事。
邱健清调取了从分手地点到死者家中的这一段路上的所有监控录像,只见死者拐进距离家中还不到300米的一个没有监控的路口后彻底消失了踪影,接着便出现在了郊区的马路上。
显而易见,肯定是有人在这段路程上绑架了他。
郑东:“这得是多大的仇啊,费了这么大劲儿,就为了弄死一个老头?”
邱健清:“主要是这个死法比较特殊,凶手为什么一定要把他摁死在马路护栏上?我想这一定是在向我们传达什么信息,或许我们真应该从马路护栏入手,对了,胡天你查到之前有几起马路护栏卡死人的案件了吗?”
胡天叹了口气:“那些人都是意外死亡的,根本就不是刑事案件,也不会归入公安档案,我只能根据新闻一件一件的查,不过全国范围内这样的案子时有发生,到现在已经不算是新闻了,许是没有播报呢。”
一直在忙着尸检的林森从外面走了进来:“死者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初步推测,死亡时间在晚上11点左右,死亡原因和方式和我们之前在现场推测的一样。根据马路护栏的高度、死者的身高、以及背后膝盖的痕迹推断,凶手的身高应该在1米7左右,体重70到80公斤,惯用左手。这就是全部的尸检结果了。”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仔细听林森介绍完现场的情况,林森又说:“对了,刚刚聊到什么了?你们想要调查类似案件是吧?”
胡天点了点头:“没错,邱队让我寻找相关案件,可之前发生的都不是刑事案件啊,档案根本没有归类!”
林森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名片:“之前在现场遇到的那个记者说她整理过类似案件,或者你们可以找他要一下相关档案。”
胡天打了个寒颤,做出了抹脖子的动作:“那个记者不是要拍邱队?”
林森摇了摇头:“没有,她是一个调查记者,这次做的选题便是马路护栏杀人事件,她对邱队并不感兴趣。”
林森观察了一下几个人的表情,接着说:“大家都没有异议的话我就给她打电话了。”
接到了林森的电话,记者很快就赶到了公安局。
娄佳佳听林森说完警察局方的需求,马上提出条件:“我可以向你们分享全部的调查记录,不过等你们手上这个案子完结,我就要第一手的资料!而且是独家!”
林森用笔杆敲了一下她的头:“你是外国电视剧看多了吧?我们有什么资格给你授权独家报道,就说帮不帮算了。”
记者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就当做好事了。”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厚厚的一沓纸张,“这是我之前调查的时候,出现在本市的六个相关死者的信息。”
第一起案子发生在十年之前,也是这种护栏刚刚出现在本市的时候。死者是一名小学生,当时正值7月,天气炎热,孩子经过一天运动会之后,都非常的兴奋,因此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就拽着栅栏玩儿,结果因为书包的重力整个人向后仰倒,脖子恰巧卡进了护栏里,当时周边围观的都是小孩子,根本没有将他从护栏里拔出来的力气。等孩子把老师喊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而颈部动脉受压迫导致脑供氧不足从而造成死亡,只需要2到3分钟的时间,所以等大人到现场的时候,孩子已经彻底没救了。
这便是有记录以来本市发生的第一起护栏致死案件。
说来奇怪,第二件致死案竟然也发生在学校附近,死者正是第一名死者的老师。
在首位儿童死亡一年之后,这位教师留在学校里批改试卷,等她离开校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在那个时期夜生活还不是非常丰富,一到晚上马路上就没有人了,所以第二天早上大家才发现教师卡死在了学校对面的站台护栏上。
当时死者衣着完好,也没有丢失钱包手机等贵重物品,再加上她鞋跟断裂,因此很容易就推断她当时发现一边鞋跟断裂,打算扶着栏杆把高跟鞋从脚上摘下来的时候,另一边高跟鞋突然一歪,于是她整个人摔倒在栅栏上,脖子顺着凹槽卡住了。再加上当时夜深人静,根本没有人发现她出意外,因此她就无辜丧失了生命。
第三起案件的死者是一位出租车司机,他因为某天夜班没有和人交接,交班司机联络了他的家人之后这才知道他失踪了,于是立刻报警寻找他。
然而他们把电话打到了警察局,原来警察也在找他们。
那天早上,警察接到报警,发现一个出租车司机卡死在了马路护栏上,发现他的时候,他的车就停在身边。司机整个人面像栅栏跪在地上,脖子卡进了栅栏里,裤子也脱掉了一半,地上隐隐还有排泄痕迹。后续警方在他的血液中检测出了酒精成分。
当时家属非常诧异,因为司机是退伍兵转业,非常的自律,开车的时候别说喝酒了,即便有乘客在他的车上抽烟都不行!这么一个人,怎么能在开车的时候出去喝酒还酒驾呢?
但后续警方了解到司机在此之前和妻子吵过一架,有可能是情绪失控,因此这个案子便也定成了一歪。
接连三起栏杆致死案引起了轩然大波,社会上有呼吁过一阵更改栏杆设计。不过这三起死亡案中,第一起是因为孩子淘气,第三起是因为酒驾,只有第二起算是无辜的事故,却也是小概率事件,所以争论声不了了之,一直到十年之后马路上的栅栏还是同样的形态。
在这密集的死亡案之后,十年之间又陆续发生了三起死亡案件,不过这三起死亡案件都发生在人流密集的交通繁忙处,死者或是在翻越栅栏的时候卡进了栅栏里,又或者是突然晕厥卡进了栅栏里,总之都发生在大家的眼皮底下,因此板上钉钉肯定是意外事故,而这几起事故甚至都没有什么深入报道。
“单从这几起事故来看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而且最近一起事故距离今天已经整整两年了,”邱健清说,“似乎看不到和这次事件死者的联系。”
几个人翻阅着手里的复印件,也都和邱健清抱有同样的想法。
无论如何,他们觉得还是不能放弃手边的线索,因此决定逐一排查这六起死亡事件,按照常规逻辑推断,一定是距离今天越近的案件与本案有关的可能性越大,因此林森、邱健清、郑东三个人负责后发生的三起案件,胡天和英宁两个人则去调查十年之前的那三起案件。
林森所调查的死者是一位孕妇,当时那些死亡案造成一尸两命,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巨大的痛苦,拜访这样的家庭让林森感到心里压力非常的大,因此记者主动要求陪同林森前往调查。
出乎林森意料的是,往常拜访这样的家庭都会遭到抵制,因为家属再也不想回忆当时那痛苦的经历了,可这户人家接到娄佳佳电话,听说是娄记者要来采访自己,几乎立刻就同意了。
乃至林森陪同记者到达这户人家的时候,他家里已经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记者满脸笑容的换了鞋走进屋子:“大哥,我都跟你说了,别这样,多费事儿。”
“没事儿,顺手就做了,反正都要吃饭的嘛,而且我听你说今天是要了解当时那个案子,怎么?报道终于能发出去了吗?”
记者摇了摇头:“我们还在努力,不过你放心,只要我还做记者,就一定想办法把这篇报道发出去。”
死者的丈夫走上前,拍了拍记者的肩膀:“那我就指望你了,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不指望什么赔偿了,我只希望这个事件能给大家警醒,彻底把道路边的护栏更换掉,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件了,可是努力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没个结果,哎,是我太没用了。”
记者笑了一下,安慰他说:“这种事情不能光靠你一个人的,你瞧我们不都在努力了吗?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市刑侦支队的林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