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邱健清继续调查这个案子,暮春一定会想到办法把他调离这座城市。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禁有些忧虑,如果真的在出国之前没有办完这个案子,自己岂不是让暮春失去了一个显示自己政治威力的好机会?为了让暮春达成夙愿,他一定要留在本市!他倒要看看暮春究竟能把他调到哪里去!
于是邱健清走进了治安大队的办公室。
此时王海正督导手下的队员处理这一周刚刚报上来的案件,邱健清在身后猛地拍了他一巴掌。
“嘿,哥们儿!”
王海听到了这个声音,头都没有回:“你们队里没活是吧?来我这捣什么乱!”
“我忙啊,忙的要死!”邱健清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在他的身边,“所以来托兄弟你帮个忙。”
“想调人手?我这里一个都没有!”王海立刻拒绝了他,并将手里的一沓纸给他看,“你瞧瞧,瞧瞧这些诈骗的,偷盗的,危害公共安全的,这都不知道忙到哪年哪月!”
“所以我不是来帮你了吗?”邱健清陪笑着说,“快看看你手上有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活儿要出?有那种持刀伤人、连续抢劫、马路飞车的案子没有,快给我找一个!”
王海匪夷所思的回头看着他:“你要干嘛?”
“别多问了,你就赶快找一个那种工伤几率特别高的案子,我替你去!”
王海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你是疯了吗?真遇上那样的暴徒,就算你是李小龙也未必全能身而退,到时候是工伤还是烈士还不一定呢!再说了,你自己是刑警,说到危险的案子你们那边不有的是吗?跑到我们治安大队来找什么揍?”
邱健清向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我们手上的案子没有这个机会!我就想找一两个斗殴现场,往人群里一冲,原地一摔,管他三七二十一就跟医生说自己关节挫伤,混个石膏打一打,熬过出国的期限就行!”
王海实在没有办法理解他这个思路:“那你自己去医院求求人,让医生给你打个石膏不就完了吗?”
“你可别逗了,就咱们局长那个眼神精的!我平白无故打了个石膏出现在公安局,他一准儿能猜到是我弄虚作假,所以肯定要找个犯罪现场才能糊弄过去。”
王海咋着舌摇了摇头:“和你认识这么久,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行了行了,我给你找个案子,不过回头露馅了你可别说是我配合你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在此间说着,便听见治安大队的门外有一声轻咳,局长突然走了进来。邱健清做贼心虚,脸色立刻变了变,但在极高的心理素质下,他很快恢复了正常。
邱健清笑脸迎了上去:“局长。”
局长上下打量他一番:“让我看看你哪只胳膊要打石膏啊?现在还没来得及折的话,我找量车替你撞一下怎么样?”
邱健清瞪大了眼睛,回头看着王海,做出口型——你小子告密?
王海摇了摇头,然后将视线扭到了另一边,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直到这个时候,邱健清才注意到门口附近坐了一个穿着警服的女人,他从未在治安大队见到过这个女人。
女人的年纪和他相仿,顶着一头干练的短发,面容却不是美丽二字可以形容的——她眼神凌厉,看人的时候如同带着光,一旦被她那双眼睛盯住,就会不自然的升起被捕猎的感觉,而与一只掠食动物相处,没人还有心情判断她长得美不美丽,总之这个女人从内向外透露着一股豹子般的精气神。
这只懒洋洋的豹子站了起来,对着邱健清稍微点了下头:“对不起,刚才正和局长开着免提打电话,你们聊的事情差不多全都直播出去了。”
邱健清皱着眉头,他不知道女人是谁,两人无冤无仇,为何这般害他?
女人笑了笑,走过来,微微弯腰点头,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路潇,下周你出国培训,我会替你代半个月的班。”
此时局长也走了过来:“你们两个熟悉熟悉。”
邱健清对这个女人早有耳闻,此时微微一笑,握住她伸过来的手:“你就是陆萧?成了妹子!新官没上任你就给我下个绊子,这以后可不好处了。”
路潇的眼睛眯了起来,回头看了眼局长:“局长都和我说了,邱队长宅心仁厚,与你手下那几棵仙人掌相比,我头上的这几个刺儿还软着呢,邱队长不能和我计较吧?”
想到了自己手下的那几个刺儿头,邱健清的心里好受了些,等自己出了国,将那几棵仙人掌都甩给她,那时候有她受的!
其实就在邱健清拖延暮春的时候,郑东已经把韩百科带来公安局的那个箱子搜了个遍,里面除了一些证件还有换洗衣服之外,并没有透露更多信息的东西。
最开始怀疑韩百科的时候,技术科的同事已经前往韩百科的家进行过搜查,并未发现什么线索,在他租住的手工工坊也未发现有用的信息。而这一次,邱建清故意放他跑路,就是在想他离开的时候很可能会将作案证据随身携带,结果手包里也没有什么东西。
难道真的是他们怀疑错了人?
郑东坐在桌子上,侧头看着已经打开的箱子,缓缓摇了摇头:“不应该呀……”
他的视线微微倾斜,忽然扫到了放在桌子一角的车钥匙。韩百科早上就是开着这辆车去找暮春的,结果离开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暮敬,两人打了起来,车钥匙也被扣留了,如此想来,车辆应该还停在暮春家附近吧。
郑东拿起了车钥匙,或许他应该去车里看一看了。
郑东拿着车钥匙走出了公安局,当他把车开出公安局大门的时候,暮春的座驾刚刚好与他交错进入。
郑东按照笔录找到了暮敬和韩百科发生争执的地点。他拿着钥匙乱按了一圈,果然在路边找到了韩百科的车!
这是一辆颜色非常亮眼的红色奥迪,果然符合韩百科装腔作势的性格,郑东在心里默默嘲笑了一番,然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这辆高档轿车里有着浓重的烟味,即便郑东这样的老烟枪也感觉这味道有些刺鼻。他弹开车载烟盒,发现里面已经堆满了烟头,看来韩百科仅仅是把这辆车的外表清理得很光鲜,看不见的地方脏的很。
他先在仪表盘上摸了一圈,一无所获,又打开了车上的几个暗格,结果除了些糖果零钱打火机外也没有别的收获。
“嘿,这个小子,难道真的是我们弄错了?”郑东这样说着,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不知该如何向邱健清交待。
视线稍微定下来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了车载音箱的按键上有些许烟灰痕迹。郑东稍微皱了下眉,伸手按动了按键, 便听车载音响响起,里面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欢迎收听乐音心声,我是你们的好朋友卢锐,一段动听的音乐过后,让我们来朗读今天的第一封信,感受一个陌生人心底的隐秘……”
按道理这应该是一个广播节目,但是代表车载广播的按键却没有亮起,也就是说,现在播放的应该是车载音响内的cd。郑东不禁感到更加疑惑了,这是什么电台,收听量牛到都可以出CD的地步了?
他操作音响弹出CD,发现这是一张私人刻录的空白碟片,这段广播内容究竟对韩百科有怎样的意义?他居然要专门刻下来放在车里循环播放?
于是郑东重新把光盘放回音响,倒退几秒从头播放,然后打开自己的手机同步翻录。
主持人所朗诵的信件是以第一人称的口吻写的,这是一段迟到了十数年的自白与忏悔。
那时候我刚刚创业十年,孩子也才上高中,年纪轻轻的我就拥有了大多数人都羡慕的钱和社会地位,可想而知,我当时的心态非常膨胀,因此做了很多坏事,得罪了很多人,所以我想后来所发生的这一切,就是对我的报应吧。
我的儿子喜欢上了他们学校的一个小姑娘,男孩子追女孩子的手段粗难免鲁又愚蠢,起先我只当成一个笑话看,看看他到底能搞出什么乱子。结果没想到,小姑娘被他软磨硬泡一阵后,竟然同意了和他交往,看来也不是个省心的孩子。
虽然那时候我的孩子还在上学,但我知道这都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不能当真,何况他又是个儿子,闹也闹不到吃亏的地步,于是我就没管。
没想到谈了恋爱之后,我这个张扬跋扈谁也管不了的儿子,性格竟然比以往好了一些,虽然还是时常能看到他对那个女孩子发脾气,但两个人吵吵闹闹了半年竟然都没有分手,我当时还觉得很好笑。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也有我的错误,总之这个女孩子因为一些事故去世了,我的儿子受到了刺激,精神异常,他的世界永远停留在了17岁,停在了他和小女朋友相处的美好时光里。
医生建议我为他创造一个17岁时的环境,来保持他的精神状态稳定,我只能为他准备了那个时代的衣服用品,想方设法让他维持17岁时的生活状态。因为他对那个已经逝世的女朋友执念非常深,我别无他法,只能找来女孩的弟弟陪我演这场戏。那孩子姐姐死的时候他才四五岁,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姐姐是怎么死的了,这些年我对他要钱给钱、要车给车,就是希望他能陪伴我的儿子好好生活,但是这孩子简直是个白眼狼,特别贪得无厌,如果不是我儿子离不开他,我早把他赶走了,我甚至不敢想象有一天他知道自己姐姐死亡的真相后会怎么样。
你们无法想象这些年我活的多么痛苦,我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儿子身边肥皂泡般脆弱的环境,一旦他感觉到了周围的环境异常,逻辑上不能理解自己所遭遇的事情,精神就会崩溃,就会十天半个月,甚至几个月一言不发的躺在床上,如同植物人一样呆滞。医生对我说,反反复复的刺激还会让他变成真正的植物人。
我真的已经受够了,这简直是一场没头没尾的地狱!
如果时间可以流转,我绝不会让他喜欢上那个女孩子,古人有言红颜祸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