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惩凶手!打击罪犯!释放义士!”
“我们要公平正义!”
“s市警察不作为!黑恶势力保护伞!”
……
一浪高过一浪的示威声让人振聋发聩,现场指挥者拿着喇叭驱散人群,但却没有人离开。
林森两个人没有穿警服,便想去指挥车上取两件警用背心套上。
来到车前,指挥人员正在和人抱怨:“这叫什么事儿啊?说人家虐宠,结果证据全是自己猜出来的,根本立不了案。我跟那孩子家长说让他们报警吧,结果他们已经被吓破胆了,根本不敢和示威者冲突。他也不报警,他也不报警,那你说这关我们什么事儿啊?”
林森一面穿着马甲,一面问现场指挥者:“至少先把虐猫案发生的位置确认一下,到底有没有这个事实啊?”
负责人回答:“我也觉得杀那么多猫和狗挺变态的,但咱们法律不管这个呀,谁能把三个未成年人怎么样呢?”
林森从专业的角度评价:“如果这件事真是真的,我们真要建议家长去找心理医生为孩子进行专业的辅导,或者对孩子进行精神鉴定。这不仅仅是为了社会的安全,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成长。虽然国内目前还没有针对反社会人格的监管措施,但我们至少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来防患于未然吧……”
“瞧你说的轻松啊。”指挥苦笑了一声,“我们已经跟孩子核实过了,孩子不承认猫狗是自己杀的,他们只承认拍了几张照片,然后上传到自己的微博上,所配的文字也是‘太惨了,这都是谁干的?’并没有声明这是自己所做的。照片的拍摄地点是学校后的一条小巷,他们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就溜达到了那里,然后闻到一股臭味儿,就掀开了堆在墙角的塑料布,发现那底下都是死了的小猫小狗。后来我们也派人去现场看了,他们形容的位置的确有塑料布,塑料布下也的确有血迹,但是那地方连只死老鼠也没有。”
林森歪了一下头:“尸体被转移了?”
“那就是呗,这件事我们也不敢公开,你知道,现在舆论闹得这么凶,一旦他们知道猫狗的尸体不见了,肯定会认为孩子和家长转移了尸体,到时候又得打砸一波。”
而这个时候,现场指挥也接到了中心的命令,要求在半个小时内驱散示威人群,恢复现场秩序,且不可以造成流血冲突,不能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这活儿诸葛亮来了都办不好啊!
示威人群和警察长久的对峙着,拉锯战之中,双方不是被磨得失去锐气,就是攒着一波怒火等着一口气爆发,这些示威者显然走的是第二条路线。
不知是从哪个方向开始的,示威者开始冲击医院。现场指挥眼看着情况不好,便顾不得什么领导批评了,只能硬着头皮说:“请大家保持克制,法律的归法律,道德的归道德,不要超越法律的底线!所有示威人群立刻疏散!立刻疏散!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已经怒气值爆表的示威人群当然不肯退让,偏偏在这个时候,几个人从楼里走了出来。
正是那三个小学生和他们的父母。
这些人才一露面,示威者立刻就炸了,开始强烈的冲击警察防线。
其中一个家长站在了所有人前面,以嘶哑的声音大声吼道:“我们家的孩子没有做那种事!我家的孩子特别喜欢动物,连买回家的活鱼都不准我们杀,他怎么可能杀猫呢?你们不能冤枉好人!我们以人格担保,这件事绝对不是我们家的孩子做的!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示威人群里爆出一阵哄笑:“你的人格值几个钱?别想用三言两语搪塞我们,网络上铁证如山,连你们身边的亲戚朋友都爆料说了你们平时做的缺德事儿!你们别站在这里骗人了!去死吧你们!”
“去死吧,去死吧!”
“你全家都去死吧!”
……
这一次恶毒的诅咒没有了屏幕的遮挡,赤裸裸的暴露在现实生活里。这诅咒声犹如鼓舞士气的战鼓一般,给示威者注满了力量,他们成了彼此的依靠,成为彼此的战友,并在和警察的对峙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简直是一支不正规军!
毕竟示威者的人数超过了警察,其中有几年轻力壮的男人在队友的掩护下趁乱突破了防线,直逼到了家属身边。
“让他们给死去的狗狗磕头!”那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吼道。
只是电光火石的功夫,这几个人已经手快一步把揪在手里的两个孩子和一个妈妈按跪在了地上,而人群之外,十数个媒体按下了快门,将这一幕永久定格。
画面里有正气凛然按着家属的示威者,有坐地无助哭号的孩子,有惨烈挣扎的跪在地上的女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太生动复杂,不能用语言言说。
身在附近的警察立刻冲上来把示威者和家属拉开,强行把家属带回了楼里。但眼见己方的几名义士拿下了对方的“中军”,示威者重新士气大作,人心鼓舞,看那气势,仿佛要和警察拼一个鱼死网破。而这个时候,其他派出所调来维护现场秩序的民警们也陆陆续续的到了。
包括从市公安局赶来的英宁也到了现场,她站在远方的高处看了一眼,便对着一个人呼喊着:“曾姐!”英宁冲过去揪住了带头的一个女人,“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英宁,哎呀你……”被叫做曾姐的女人看见了她那一身警服,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你是来为虎作伥的吗?”
英宁急切的劝她:“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听我一句劝,赶快带着你协会的人走吧,别再添乱了!”
然而已经被情绪蒙蔽了理智的女人,怎么会听英宁的劝呢,曾姐反而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倒在了地上:“亏我还一直以为你为动物保护协会捐了那么多款,做了那么多事,是个好人呢,原来你也和他们一样不能明辨是非。今天你们警察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把凶手交出来!还死去的猫狗一个公道!以抚慰它们的在天之灵,否则我们不走!”
在曾姐身后,其他动物保护协会的人也纷纷举起拳头喊:“我们不走!”
虽然这几个动物保护协会的人碍于情面,没有办法和熟悉的英宁动手,但其他的示威者却没有这层障碍,只见几个女人过来便揪英宁的头发,因为英宁毕竟是女孩子,又混杂在了示威人群里,身边连个支应也没有。
刚刚把家属护送进大楼的胡天走出医院,在台阶上看见英宁被人围了起来,立刻就冲了过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英宁从示威人群里拖了出来。但对方和警察可是结了十足的仇,下手一点儿都没留情,就这么一趟路的功夫,胡天的脸上就挂了彩。
他揉着流血的嘴角,把英宁放在了花坛上,张口问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可是你的脸……”
胡天看了看指尖的血液:“没事儿,没事儿,磕破一点嘴唇而已。”
他们回头看去,发现特警已经把带头的几个人按在了地上,对方毕竟是一群普通人,又没有装备,即便在人数上占了优势,但当公安放下舆论的心理包袱开始维持秩序的时候,再多的普通人也无可奈何。
眼前的情况实在是太糟了,警方一口气拘捕了二十几个人,这才让人群安静下来。
英宁脸上挂着担心的表情,她站起身还要往人群里走,希望能够劝服和她熟悉的那几个动物保护人士放弃抵抗。但是胡天捉住了她的胳膊,强行把她摁进了警车里:“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别再往前去了,你没看他们已经打红了眼睛?这会不管是谁,就算天王老子来拦他们也能下手,算了算了,您老还是在车里坐着吧,这边让我们来。”
几个带头示威的人被警察扣住了,其他的人才逐渐散去,包括刚才在现场进行拍摄的媒体也都离开了,但是他们的相机里已经完整记录下了整个示威过程,包括刚刚警察对示威者进行镇压的过程,完全可以想想,这些人为了得到更多的支持、制造更大的舆论爆点、获得更高的点击率,将会将这段视频剪辑成什么样。
现场指挥坐在车里,揉着额头一遍一遍的说:“我要完了……”
而在这混乱的现场之上,七层病房,林森正陪着三户人家坐在病房里。
刚刚有两个孩子和一个家长被强迫在众人面前下跪,又被留下了照片,面对这样侮辱人格的事情,即便林森也不知道如何宽慰他们,他只能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哭泣和叹息。家长们已经濒临崩溃了,开始埋怨孩子为什么招惹上这样的事情。他们推搡着自己的孩子,嘴里说着伤人又伤己的话。
林森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走向他们,想要让他们转移话题。
他眼神瞥见了其中一个孩子的病床旁边放着一只拇指长的玩偶小兔子,这兔子穿着印有饭店标志的衬衫,应该是外卖附赠的。
发现这个兔子的时候,林森的眉头皱着,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情。
他拿起这只兔子,温柔的问:“这是哪个小朋友的?”
刚刚被按跪在地上的妈妈说:“是我儿子的。”
林森笑了一下,因为这个小兔子正躺在手帕纸叠成的被窝里,模样非常可爱。
“孩子的手很巧嘛,一张手帕又能折成枕头,又能折成被子。”林森蹲在了这个孩子的面前,“小兔子一定会睡得很甜是吗?”
小孩子的脸色红了红——他已经五年级了,又是个男孩,在别人眼中已经过了玩玩具、照顾玩偶的年纪。
他羞涩的说:“嗯。”
“是谁教你折纸的?”
“没有人教我,但是我想晚上大家都睡觉了,兔子一定也很累,每个人都有小床,她也应该有。”
林森笑了笑,把玩偶放回了床边。
这孩子的共情能力非常强,对无生命的玩偶都能建立起情感,以他这样的性格去虐杀动物,可能性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