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案情分析研讨会,在刑警内部,被称为“树靶子”。一般情况下,在会上,大家会各自说出自己的思路和想法,立一个靶子。其他的警员们会对这个思路进行有罪推论,去验证这种思路的可行性。
在这种研讨会上,保持沉默的人,会被认为是不积极参与刑侦工作,混日子的。所以有的时候,刑警们会把“开会”两个字说滑了,说成“开混”!不积极探讨案情的人,就是在混日子,混功劳。
于檀已经示意会议开始,原本应该激烈讨论案情的刑警们,却全都大眼瞪小眼的保持着沉默。毕竟今天的情况有所不同,而这个不同,就体现在邱健清的身上。
公安机关内部的其他警力,对于邱健清的认知,或许仅仅体现在“经常上新闻,经常被内部嘉奖,经常在内部刊物上发表文章”。但是在刑警队伍中,这家伙简直就是现实当中的名探。几乎所有的刑警交流提高会上,一定都会分析邱健清侦办过的典型案例。
邱健清老神在在的做在主位上,没有人想在这尊大神的面前耍大刀。
胡天环视了四周,看到没人说话,这家伙知道自己表现的时间到了:“怎么都没有人说话呀!既然这样的话,我就抛砖引玉一个?”
胡天特意看像了邱健清,仿佛是在跟他请示。邱健清也不知道是不是瞧穿了这家伙的小心机,一声冷哼,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的内心戏林森虽然解读不出来,但是他们的微表情,却一丝不落的都瞧在了眼里。
得到了邱健清的点头回应,胡天居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家伙用手指轻巧几下桌子,让大家把注意力,全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对于凶手的身份,我现在有一个新颖的小想法。凶手很有可能,是当年蒋楚系列杀人案中的受害人家属!”
直到此刻,林森才明白,胡天这家伙到底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了。这哪里是他的小想法,这明明是邱健清的推论!
和刚才于檀的反应一样,胡天的话一出口,立马遭到了几位刑警的质疑:“当年的被害人?被害人为什么要模仿凶手作案,这在常理上,根本说不过去呀?”
胡天学起了邱健清摇手指的动作,可惜他完全没能学出邱健清那副潇洒的神韵,看起来好像是有点儿半身不遂:“不要去考虑常理不常理,我们考虑的,是逻辑性。”
胡天没能学到邱健清那一身的能耐,但是秋雨邱健清的装逼范儿,倒是一点儿不落的全部吸收,这家伙又是咧嘴,又是摇头的,得瑟了半天,这才缓缓的说道:“你们想一想,这个模仿者为什么能熟知蒋楚的犯罪细节,能模仿的八九不离十?这么多年下来,蒋楚的案子都没有向社会公示,就算社会上有一些风言风语,他也没理由了解的这么透彻吧?”
胡天完全是把刚才邱健清在办公室里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边,不过这家伙比邱健清更加的膨胀,斜着眼睛歪着嘴,简直要牛逼到天上去了。
刑警也能听懂这个推论的逻辑性,但是模仿型凶手其实是当年的受害者家属,这一条的大胆的推论,实在让人从心理上去接受。
刑警们只是对邱健清高看一眼,对于他手下的警员,可用不着区别对待,胡天的话一说完,刑警们立马排队的反驳他。可是反驳来反驳去,无非也就是那么一句“不合常理”,除此之外,谁也拿不出什么干货来。
从会议开始,关坚就一直保持抱着膀子的姿态,好像是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这时候看到其他的刑警全都是战五渣,反对了一大顿,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亲自下场:
“不知道邱队长,对于这位兄弟的大胆想法,是怎么看的?只因为模仿者的犯罪行为和蒋楚相似,就认定他是当年的受害者家属?这个脑洞可是够大的!”
关坚也没能说出什么有营养的话来,只是这家伙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让胡天有点儿怂了,再加上关键这话是点名道姓地跟邱健清说的,胡天也只能一脸奸笑的看向了邱健清。
如果是在自己队里,邱健清早就让这帮家伙别废话,按照自己说的去办就完了,根本就不给他们任何质疑的余地。然而这一次在外是客,邱健清也不能把话说的太硬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或者说,这就是我的想法。”
邱健清的话,那些刑警可能听不懂,但是对于林森和于檀,可是明白他的意思,两个人都会心一笑。
“我们先不去考虑犯罪嫌疑人作案的动机,单单从目前得到的资料进行推论。凶手能知道当年蒋楚系列杀人案的一些细节,要么是被害人的亲属,要么是当年办案的警察。凶手虽然知道蒋楚行凶的手法特点,但是对于选定时间等细节,却并不清楚。所以我认为,犯罪嫌疑人的范围,就只能框定在当年的犯罪嫌疑人当中。”
邱健清一边说,一边用手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这样的话,其实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就要简单很多了。只要翻查当年的案宗,找到仍在本市的被害人家属,对他们进行布控和重点的排查,应该就能找到这个模仿者。”
“邱队长,你这话说的简单。我们警力现在本来就有限,今天晚上,大家还要到大街上去布控查询去。你这么一说,我们又要分出人手翻档案,又要去重点调查当年的被害人,这得分出去多少人手?如果凶手今天晚上又行凶了,怎么办?”
于檀虽然是在故意的难为邱健清,不过他说的,也确实是大多数刑警心中所担心的。目前这个情况,刑警们并不怕走错路或者增加工作量,他们怕的,是凶手再一次的实施犯罪行为。在这之前,全市的警察们全都在大街上盯着,可凶手还是实施了三起凶杀,按照邱健清所说的分出人手,如果再出了命案,又该由谁来负责。
就算是邱健清,也没办法的给他们打这个包票,邱健清所能做的,就只有低头抽烟摆酷。
关坚在呢吗可能错过这个绝佳的反击机会:“于局,邱队长可是你请来的。您拿个主意呀?你要是觉得邱队长的方案可行,我这就分出人手,去查当年的老档案。要是不行,咱们可该上街去盯着点儿了,这可又到晚上了!”
林森之前只是觉得关坚这家伙有点儿不地道,不想着怎么破案,却成天钻研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现在来看,这家伙已经不是不地道了,这简直是没良心了!人命关天,模仿者随时可能再次作案的情况下,这家伙心里想着的,居然是如何跟于檀动心眼。
所有人都以为,于檀很难拿这个主意,毕竟这一切工作安排的前提,全来自于那么一条推论。抽调了全市布控的警力,如果又发生了命案,于檀这个副局长,肯定是要蛋责任的。
“这事儿我听邱队长的。他认为值得翻一番之前的老案子,我就安排人手去翻。一队、二队的人今晚去翻当年的档案,重新走访当年的被害人家属。剩下的人,继续布控。”
于檀又拿起那副领导的风范,话语中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时候不早了,其他人都到大街上盯着点儿吧。我整晚都在公共频道上,有问题记得随时汇报!”
看着刑警们还没有起身,于檀一瞪眼睛:“还不快去!”
他这副模样的,就算是再想说话的人,也不得不乖乖把话咽回到了肚子里,一行人鱼贯而出,一会儿的功夫,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了于檀、邱健清、林森和胡天。
听着脚步声,刑警都下了楼,于檀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一队,二队,之前是出租车管控和治安这部分的,这些人平时不怎么跟着关坚一起行动,不怕那小子给咱们使绊子。”
于檀刚才虽然在斩钉截铁的发布命令,可是看得出来,这家伙的心里始终是打着鼓,犹豫了半天,于檀再一次问道:“老邱,你给我交一个实底儿,你到底有没有把握?你估计,凶手什么时候能落网?”
邱健清看着于檀的神情,仿佛是在看二傻子一般:“我什么时候没有把握过?凶手什么时候落网,能不能落网,这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你的人!看他们排查的效果了。”
能看的出来,邱健清是想要亲自查档案,走访当年的受害者的,这会儿于檀安排别人去了,让他有点儿意兴阑珊。于檀当然看出了邱健清的小心理:
“我知道你小子想的什么。但是这不合乎情理呀!你是我私人请过来帮忙的,我也不能公然的违反规定吧。非辖区内办案人员,不得以任何借口查询辖区内的未解密案件。我这的也是没办法呀!”
于檀两手一摊,显得比窦娥还要无奈。
邱健清脸上虽然瞧不出一丝一毫的释怀模样,可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他主动的换了个话题:“你把手下的警员都派到大街上去了,你一个副局长,总不能在家里睡大觉吧。走吧,咱们也到街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