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甄跑到林修恩身边蹲下,慌张的将他扶着坐起。林修恩的嘴角还渗出了血,左边脸已经红了一片,已经出现了肿胀的现象。
“小天,小天,你怎么样?”沈若甄看着他这幅狼狈样子,急得都要掉出眼泪了。不停的去抚摸他红肿的面颊,又不敢太用力,指尖都是在颤抖的。
林修恩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吃力的说:“我……我没事,若甄……”
“你坚持一会儿,我给你打120。”沈若甄吓坏了,刚拿出手机就被莫奚平一下子拿走了。
“这点伤也要去医院吗?”莫奚平嘲讽道,将她的手机朝林园里的小河扔了过去,扑通一声,手机就沉入了河底。
“你干什么!”沈若甄冲他大声问道,双眼模糊的看着那瞬间就平静的河面。
“我讨厌他,你有意见吗?”莫奚平双手环胸,看着她那蓄满眼泪的双眼,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道。
“我……”沈若甄别过头,将带出来的外套披在林修恩身上,眼泪倏地就掉在了衣服上,她哽咽着对林修恩说,“你很痛吗……我……你手机……在哪里?”
刚才林修恩被踹了一脚,手机脱离了林修恩的手,掉在了旁边。他伸手就要捡回来。
莫奚平一脚就把他的手机也踢进了河里。
沈若甄哭得更厉害了,什么也没说,就把林修恩的手搭在自己身上,将他扶着站了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莫奚平见两人那副勾肩搭背的样子,心里一阵赌,上前就抓住林修恩的胳膊。
“你干什么?你还要干什么?”沈若甄抱住林修恩,哭着质问他。
“你放开!”莫奚平怒道,又使了点力。
“你松手!”沈若甄紧紧的抱着林修恩,不让她被莫奚平拖过去。
莫奚平心中的怒火愈加猛烈,他猛地一发力,林修恩就被他拖了过去,他立马松开手,林修恩因为惯性整个人都朝河里摔去。
沈若甄眼看大事不好,立即就跑过去伸手将林修恩拽住,林修恩被绊了一下,摔在了路边。沈若甄却因为用力过猛,摔进了河里。
她不会游泳。
一下子,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她的身体慢慢往下沉,她看见头顶上泛动的水纹,她听不见任何声音。
慢慢地,光亮越来越远,她张开嘴想要呼喊什么,胸口却一滞,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在沈若甄掉入河里的那一刻,莫奚平的瞳孔瞬间就放大了。
他愣在原地,看着那个女孩在自己的眼前,没有一丝挣扎,就慢慢沉了下去。
等他反应过来跳进去将她救起时,沈若甄已经没有心跳了。她紧闭着双眼,仿佛睡去了一般。
“阿甄!”莫奚平嘶哑着嗓子呼喊她的名字。
林修恩在一边慢慢站起,踉踉跄跄的走到他身边怒道:“快抢救!人工呼吸!”
莫奚平立马意识到还可以认为抢救,于是就对沈若甄进行了人工呼吸与胸腔按压。
几分钟之后,沈若甄终于有了意识,吐出了几口水,费力的睁开了眼睛。
“阿甄!”莫奚平看着她慢慢张开双眼,激动的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林修恩也松了一口气。
最后,林修恩自己去了医院,沈若甄被莫奚平带回了家。
她和莫奚平都浑身湿透,最后是被莫奚平抱进房间的。沈若甄意识有些模糊,躺在床上看莫奚平给她找了几件衣服,然后伸手就要来她身上的衣服。
“你走开!”沈若甄一下子坐起来,惊恐的往床边退。
“阿甄!”莫奚平看见她那么怕自己,心里十分难受,伸手对她说,“没事,我不碰你,我就是给你换一下衣服,你这样穿着湿衣服会感冒的。”
“你给我走啊!”沈若甄失声大喊,然后就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继续说,“你走啊!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了!你说了,再也不见!”
“等你换上衣服我就走。”莫奚平心慌不已,拿着衣服慢慢朝她那里走。
“你别过来了!”沈若甄害怕的往另一边爬去,似乎不离他远点下一秒就会被吃掉一样。
莫奚平停住了脚步,悲哀的看着她蜷缩在床头一侧,环住双膝,涩涩发抖。
湿哒哒的刘海集成了条,额头上那伤疤赫然入目。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每次都在避免伤害她,却还是将她伤成这样,这样惧怕他。
沈若甄现在只要想起莫奚平踹打林修恩、将她和林修恩的手机扔进河里的场景,就觉得他是那么可怕。
他根本就是个恶魔!以前所有温柔都是假的!假的!
他可以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去做坏事,他可以任由着自己的心情去做任何事。
就像当年,他心情不好,就可以和天曜说出那么伤人的话,活生生的让天曜就这么的离开了。
“我不要再看见你了……”沈若甄颤抖着声音道,“我不认识你,不认识你……”
“你怕我什么?”莫奚平轻轻放下手里的她的衣服,“我不会打你,不会骂你。你怕我什么呢阿甄?”
“你走吧!”沈若甄再也受不了了,抬起头,满脸泪水。她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就下床走到他旁边跪了下去,“你走吧!求你了!你说了,不再见的!你走吧,就当我们没有见过,就当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求你了!”
莫奚平蹲了下来,温柔的看着她,伸手去抚摸她的脑袋,轻声问:“你喜欢林修恩吗?”
沈若甄跪在那里,双目失焦了一般愣了好一会儿,才摇摇:“我不喜欢他。”
“那你恨我吗?”
“我……”沈若甄顿了一下,喃喃道,“我不恨你,我……我谁也不恨。”
“呵呵。”莫奚平苦笑了一番,想要抱她,沈若甄却下意识的绷直了身体。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成功的人,无论是在事业上还是感情上。可是阿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明明那么好,我却会丢了你。我想把你找回来,继续我们以前的生活,可是你却不愿意回来了。”莫奚平深深的惋惜,看着沈若甄一副对自己异常警惕的样子,道,“你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小天?”沈若甄双目恢复清明,直盯着他的眼睛问。
“因为我不喜欢你和别人男人在一起。”莫奚平很诚恳的回答。
“你以什么身份来约束我的交往对象?”
“阿甄,你要知道,只要我想管,是没有我管不了的事的。”
沈若甄绝望的笑了起来,看着自己这狼狈的一身,拿起床上的衣服,就走进了卫生间换衣服。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突然认不出这是谁。
以前的她,虽然不善于和别人交往,但是对每个认识的人都非常友好。那时候她虽然不谈恋爱,但她也是向往以后的男朋友会是什么样什么样。基本上那时候的她,对很多事都不是很感兴趣,她怕麻烦,能远离就远离。如果有麻烦找上她,那么她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绝对不会让它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那时候她的生活简单,学校和家,一直都在这两点之间来回,偶尔回去禾姐的酒吧看看。她成绩好,每年都能拿奖学金,她把那些奖学金都拿去捐给了贫困山区的学校,她不缺钱,也不喜欢太多钱。
那时候的她不会想太多,就想想今天上什么课,回家禾姐给自己做什么好吃的,然后和陈烨打打闹闹说说笑笑。虽然偶尔会想起小时候的事,也不会有很大的情绪波动。那时候,还没有像这样,所有一切都是一团糟。
这是为什么?到底是怎么了?
是莫奚平吗?是因为莫奚平的出现才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吗?
曾经沈若甄是这样想的。
但是现在她不这么认为了。现在所发生的所有一切,早就已经注定了。从十一前开始,自己认识天曜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命运如此安排,她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也能按照它的安排走下去。
而现在,想要改变这糟糕的生活,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莫奚平想要的东西,完成他最后的执念,让所有人都恢复正常的生活。
而且,有些人可能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谭越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必须在三个月内,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的身体,已经容不得他再等十年了。
他相信那个女孩,一定会帮他完成最后的夙愿的。从十一年前开始,他就坚信,有一天,他一定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一切。
莫奚平走了。沈若甄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她想给林修恩打个电话,才想起自己和他的手机都被莫奚平扔进河里了。
她只好用家里的座机给禾姐打了一个电话,禾姐还很奇怪的问她怎么突然用座机打电话,沈若甄撒了谎说手机被偷了,让她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个新手机和新卡。
她现在只担心林修恩的身体,莫奚平的那一脚一拳肯定是不轻的。只望着他能没什么大事。想起和林母准备的那一桌饭菜,沈若甄再怎么可惜也是吃不到了。
刚掉进水里的那一刻沈若甄脑子一片空白,她没想到自己会掉下去,以至于她忘了挣扎忘了呼喊,等反应过来了,已经被水呛到了,最后直接就不省人事。
现在想想,沈若甄还心有余悸。她以为她就会那么死了。
可是当她睁开双眼看见莫奚平的脸的那一刻,却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有些人,真的就是,你越想割舍,却记得更加清楚的。
几日之后,沈若甄一个人前往了谭氏庄园。
她想要在莫奚平之前找到那个东西,但她不知道莫奚平要找什么,就想到了谭越。
谭越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要苍老了许多,这些日子他失忆的更加频繁了。时常上一秒还在做的事下一秒就忘了。
沈若甄问候了他几句,就说明了自己的此次拜访的目的。
谭越喝了口茶,道:“我没想到你会问我这个,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莫奚平没有和我说过。”
“嗯,我可以理解。我没想到你会问我这个,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啊?”沈若甄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又重复一次刚才的话。
谭越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当年天曜的母亲去世前,让天曜签署了一份遗产继承的文件。那是天曜母亲在美国的一处庄园,价值不可估量。”
“莫奚平想要那份文件。”
“嗯。”
沈若甄没想到会是这个,让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天曜走的时候,带走了那份文件。他去世后,那份文件就不知道去哪了。”
“应该是也被烧了。”沈若甄几乎肯定道。
“莫奚平会坚持想要它,那它肯定就是还在的。就是不知道被天曜放在了哪。”谭越摇了摇头道。
“为什么这么说?被火烧了是很合理的。”沈若甄不明白。
“那是天曜母亲留给天曜的唯一一份挂念,天曜只会将它好好收藏着。他当时肯定想过要去看看他母亲长大的地方。”谭越说到这里,眼神里尽是哀伤,“他去乡下之前,一直都没去去过他母亲生活过的庄园,他曾和我们说过这件事,但是那时候我们太忙了,又不敢让他自己一个人去,就想着等以后有时间了,一起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谭越看着沈若甄,继续说:“如果你想找,我觉得你应该可以找到,因为他把东西带去了乡下,肯定就是放在那里的某个地方。你和他相处了两年,和他那么好,自己去想想,那两年,有没有见过那份文件。”
沈若甄可以确定,她没有见过。
可是她不敢说出来,她怕谭越失望,也想要给自己留一点希望。
离开谭氏庄园的时候,沈若甄突然很想抱抱谭越。
他已经老了,没有多少年了。失去了妻子与儿子的他,在这个世界上也是多余的,没什么活下去的念想,如果没有胡顺这些年一直陪着他,他可能早就和天曜一起走了。
沈若甄转身看着谭越,露出一个微笑,她说:“谭叔,我可以抱抱你吗?”
谭越一惊,看着她说不出话。
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有人想要抱他。
见谭越没有说话,沈若甄也不管什么了,直接上去,俯身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那一瞬间,谭越想起了十多年前,天曜还在,康美林还在,莫奚平还在,的时候。
那时候,他最不缺的,就是家人的拥抱。每次他出去工作,天曜和康美林都要给他一个拥抱,让他早点回家。一开始莫奚平不好意思,谭越就看着他笑,最后莫奚平才红着脸轻轻抱抱他,说:“老师,早点回家。”
每次回家时,也是同样每人一个拥抱,只不过换了一句话:欢迎回家。
谭越激动的留下了眼泪。
这么多年了,天曜去了乡下之后,他再也没有被拥抱过了。而今天,沈若甄,这个这善良的女孩子,一个外人,会像自己的家人一样,给他一个久违了十几年的拥抱。
谭越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