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川与果果从地宫中出来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月之久。在这三月里,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大战,已经结束了。这一场大战的最初起因,是因一部剑诀;结束的直接原因,却是因十万大山中出现魔气,以及九魔真身现世,才使得这场人族与妖族的大战,来得快,去得也快。但人族与妖族之间的仇恨,已经越来越深,不存在和解的可能。
大战结束后,三大圣地,同时发布符召,晓谕天下,每十年开坛**一次,广收门徒。在这一场大战中,儒门修士十分活跃,斩妖无数,声势一时无两。
对此,沈白川只略微打听后,便没放在心上。只是,当他听见红楼被灭时,心头却总感觉若有所失,空劳劳……有担忧,同时又好似有那么一丝希冀。
当他心里出现那一丝希冀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十分震惊,难道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希望红楼被灭吗?不!显然不是这样的。这一丝希冀,只是期望旖梦,能离开红楼。只有没有了红楼,旖梦才会离开,才会跟着自己远走高飞吧?
可……自己爱旖梦么?沈白川心里不清楚。他认为自己与旖梦之间,更多的是只存在着交换,不存在着感情。因为,他也不知道什么是爱!
可……要是自己不爱她,又为何希望她与自己一起浪迹天涯呢?
“咳咳!”沈白川忽然轻咳一声,打断了自己的思绪。果果看着沈白川又咳嗽,不由皱起了眉头,心头难受,那咳嗽的人,就好似她自己一般。
沈白川受伤很重,不仅仅是伤了经络,就连凝炼的几张本命符篆,也被萧萧的剑气撕裂。虽然在地宫之中,修养了三月,可依旧没有痊愈。
他望着果果,歉意地一笑,说道:“咳咳,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原本果果还准备为他用巽木本源之气疗伤,却被他拒绝了。巽木本源灵力,是果果修炼的根本,他当然不愿意果果损耗本身灵力。
更何况他现在一边疗伤,一边修炼,对感悟体内灵力变化,以及修复本命符篆,温故符篆法纹禁制,也有许多好处。使得以前有许多未能领悟通透的地方,也豁然贯通,慢慢地使得自身修为圆润自如。
修炼到种符之境后,符经中还有许多地方,沈白川未能领悟的通透,在御敌之际,往往不能灵活运使各种术法。符经中记载的几种灵符,以及御敌手段,沈白川也还没有时间参悟。
果果瞥了瞥小嘴,说道:“早知道,就找那慈玄多要几瓶丹药。”
沈白川笑了,慈玄留下的丹药,只怕不是什么普通的丹药,看来以后自己还要多准备一些疗伤丹药才行啊!
“他身上可能也没多少丹药,我们去找丹鼎派寻些。”沈白川说道,可又却想起了炼丹师小明,那个胖子的身上,应该有许多丹药才对。每每想道他身上层出不穷的灵材,还有各种各样的丹药,沈白川决定下次遇上,一定将他身上的丹药全抢了来。
“木头哥哥又想做坏事了!”果果笑呵呵地说道。
沈白川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问道:“这你都知道?”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不数日又回到临仙城,来到消失在大火中的红楼。只是,红楼成了禁区,即便是它现在变成了废墟,也依旧是临仙城中的禁区。
沈白川慢慢地走在烧成焦炭的红楼废墟之中,看着眼前的一切,好似看见了数百个凶神恶煞的人,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冲入了红楼之中,大肆杀戮,肆无忌惮地抢夺红楼中的财宝。杀声震天,火光冲霄。
他好似看见红楼中的人,一个个惊慌失措,胆战心惊,六神无主,尖叫着,惨叫着,四处逃窜。有伶人,也有侍从;有护院,也有伙计……他们一个个跪地哀求,磕头求饶,可依旧被冲进来的玄门修士,挥剑劈杀,身死魂灭。
火,大火,熊熊地燃烧着,焚毁着红楼的一切,包括生命。血,鲜血,红艳艳的鲜血,飘洒在红楼里,大火中。
凄厉的惨叫,哀嚎,求饶之声,被冲杀之声淹没,被大火淹没!这就是所谓的玄门正派,凡人眼中的仙师?这……红楼里那么多精锐的刺客去了哪里?
沈白川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悲凉之意。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心犹如磐石,再也不会为世间的一切所撼动。没想到看见一个个脆弱的生命,无助地倒在血泊中时,心头却慢慢地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其实,我是希望红楼被灭的。”
“其实,我和红楼中的绝大部分人都不认识呢!”
“其实,我和他们,也没什么交情吧?”
沈白川在内心里,千方百计地寻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努力地安慰着自己,好使那股无名之火慢慢平息。
“旖梦呢?她去哪里了?难道也葬身在火海之中?”沈白川喃喃自语,游目四顾,寻找着旖梦的踪迹。
他双目之中,红光闪烁,看上去妖异无比。一个个符文,不受控制地飞出他的双眼,散步在红楼的每一个角落。
红楼,已经在火海中变为废墟。
一个红色的身影,似火,似血,那个身影好似火中的精灵,在火海中来回跳跃。她手持着血色的短剑,在火海里,在血泊中,不停地收割着,一条条敌人的生命。她翩翩起舞,舞姿轻盈,在火海中若隐若现,诡异,神秘,死亡……血与火,交织在一起。
这是一个舞台,是旖梦一个人的舞台。她的看客,只有一个人,可是那个人却没有来。她孤独的身影,不停地在舞台中穿梭……红楼中的人,死光了,还剩下她一个人;敌人也被她杀光,也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挥手扔掉了血剑,落进了熊熊的大火之中。巨大的黑影从天而将,随后一闪而逝,消散在黑夜里。那个身穿红衣的女人,也随之消失。
大火,吞噬了红楼,也吞噬了数百修士的生命。一个人也没能逃掉,红衣也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是两败俱伤吧?
她,为什么要扔掉手中的短剑?她,去了哪里?是被怪兽吞噬了?还是被高人掳走?一连串的疑问,不停地闪现在沈白川的脑海之中。她?知道这一劫吧!沈白川心中有些不确定。
沈白川双目赤红,如血,如火,他右手前伸,随后一抓,从废墟中飞出一柄十寸短剑,通体透红,还有一枚玉简与一枚长约三寸的飞剑。
玉简中记载着南明离火剑诀,当他看见真正的南明离火剑诀之时,识海之中的无名剑经,开始蠢蠢欲动,无数的符文不停地闪烁,跳跃,重新组合排列,不断地完善无名剑经。可沈白川却顾不得这一变化,他现在只在乎旖梦,她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找不到她一丝一毫的气息?
旖梦,为何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难道你真的只是传说中那美丽、飘渺的梦吗?
那一尺来长的红色短剑,是旖梦用过的短剑,可上面没有旖梦的气息,只有血腥,通红的剑身,好似被鲜血所侵染。另一把飞剑,是金离火的本命飞剑——南明离火剑。材质不错,可惜还未炼至大成。
这一切,沈白川无心他顾,他只在意旖梦,他只想知道旖梦到底去哪里了?
“果果,你在做什么?”沈白川忽然咆哮吼道。
只见红楼废墟中,爬满了藤蔓,将红楼中一切的气息,全部掩盖,到处充满着巽木灵力,哪里还有红楼中,其他人的蛛丝马迹。
“我……我看木头哥哥,不喜欢这里,我就……我……就……果果吞吞吐吐地说道,她有些担心地看着沈白川。
“你把这里所有残留的气息都抹去了,我怎么找到凶手啊?还有她,你知道么?她消失了。失踪了。你知道吗?”沈白川大声吼道。
果果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过木头哥哥发怒,木头哥哥也从来没有吼过她,从来没有。她双眼湿润,惊异地看着沈白川,满脸的委屈。
果果转头跑了,可眨眼间,消失在临仙城里。她的气息,也完全被临仙城人来人往,混乱的气息所掩盖。
果果也走了。
沈白川愣愣地望着果果消失的方向,他心中懊恼,想要追赶过去,可又找不到果果的踪迹。
“啊!”沈白川忽然仰首大吼!
他失神落魄地离开了红楼废墟,在临仙城中漫无目的地寻找着果果。可走着走着,他却来到了珍宝楼门口。铁叔看着他,面色铁青,将他阻挡在外。沈白川愣愣神,乜了一眼铁叔,呵呵一笑,扭头就走。
临仙城,占地很广,人员复杂,有修士,也有凡人。他有些担心果果,在临仙城中乱跑,被人暗算,而且,果果手臂中还封印着六翼金蝉。
可此时,沈白川却被一个小孩,引到一处凡人聚居的窝棚里。这一条街,这一片城区,很脏,很乱。沈白川眉头紧锁,不知道什么人会潜藏在此?
“公子,你来了。”黑衣人,他全身上下,被黑衣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两个眼珠子在外流转。他对沈白川还算恭敬,却没有应有的谦卑。
“找我何事?”沈白川淡淡地问道。
“主人让我传几句话给你。”黑衣人认真的回答道。
“噢?你主人是谁?”沈白川有些猜测,但还不肯定,必须要问清楚才行。
“旖梦。”黑衣人说道。
“她现在在哪里?”沈白川急忙问道。上前一步,好似想要抓住那黑衣人一般。可黑衣人早有戒备,躲了开来。
黑衣人呵呵一笑,说道:“主人说,你是她命中注定的劫数,也只有你才能令她从劫数中解脱。”
沈白川轻咳一声,停住脚步,双眼眯成一条缝,紧紧地盯着面前这个黑衣人,淡淡地说道:“她还说了些什么?”
“主人还说,红楼接了最后一笔生意,可这笔生意有点为难,让公子自做选择。一是楚王出云梦山为酬劳,杀孙柏彦独女孙凰儿,一是孙柏彦生前出一枚星宫仙令,保护孙凰儿前往星宿仙宫。呵呵,不过,公子与主人当初的约定,时间已满,可以不接这个任务。”黑衣人轻飘飘地看着沈白川,淡淡地说道。他瞧不起面前这个瘦骨伶仃的白脸小子。
沈白川诡异地一笑,轻轻地说道:“这个任务,我接了。她还说了些什么?”
黑衣人出言试探,沈白川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后面又是激将,又是嘲讽,可他明明知道这是黑衣人的算计,还是答应了下来。他,不在意黑衣人怎么想,只在意旖梦。
“主人还说,蓉蓉是个好女孩,姬夜花也十分想念你,那一群孩子住在苍鹭山里,有空的话,你可以去看看他们。噢,如果他们有困难,公子也可以代为照顾。最后还说,红楼的仇,自有人解决,不需公子牵扯进去。”黑衣人淡淡地说道,同时抛了一张兽皮给沈白川,“这是苍鹭山地图,你很容易就能找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