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沈白川本应该躺在床上,与新娘洞房花烛。可他却身着那件红衣喜服,半死不活地躺在一个幽暗的溶洞里。那身鲜红的新衣,使他显得十分荒谬和可笑!他早已从昏死中醒来。他在为他还活着既高兴,又愤恨。他恨不得现在已经死了。他身受重伤,体内一阴一阳两种截然相反的内气,相互冲撞,正在肆虐着他的经脉,血肉,骨骼。阴寒内气犹如钢刀,在体内一寸寸地切割着他的血肉。
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痛不欲生。可他的心更痛!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幽暗的溶洞里,他一度认为,他本应该成为后院,那口古井里的枯骨。他还清楚地记得,是欣儿要与他去后院,那口古井边看晴天圆月,与他相约白首,生生世世在一起。
古老相传,在月圆之夜,相恋之人,从井口看下去,会看见一生最心爱的人,出现在那井中。看到那情景之人,这一生就会与心爱之人永远在一起,白头谐老,永不分离。
当他来到古井边时,被一黑衣人从背后偷袭,双掌击在背心,一股阴寒的内气,侵入他体内,破坏着他的经脉。那双掌之力阴损狠毒,他被推进了后院的古井里!在掉落进井里的最后一刹那,他依稀听见了欣儿的尖叫!
“欣儿,你还好吗?”
“欣儿!你知道吗?我在井里看见了你身穿红衣喜服的样子。”
“欣儿……沈白川在内心呐喊,可他嘴里却发不出一个字来。他现在还穿着红色新衣,本应该洞房花烛……本应该死在古井里!可为什么会躺在这幽暗的溶洞中?
这个幽暗的溶洞,数丈方圆,幽冷无比。
他想到美丽的欣儿,是那么的柔弱!落入那歹人之手,不知道会遭受怎样的凌辱?他的心在滴血。
沈家乃晋国数百年来的豪门望族,以武立世。在他沈白川新婚之夜,怎么会有刺客?这刺客是如何潜进府中?目的何在?难道是为了欣儿吗?
一连串的疑问,使沈白川不敢在想下去了!越想他心里越是害怕!
忽然,他又想道了他的弟弟,那个面色苍白,常年生病,弱不经风的弟弟!不知道他以后,在家族中能否立足?
我可怜的弟弟啊!此时的你,是不是还在为寻找失踪的我而伤心流泪?
“你已醒来,何必装死?”一个冰冷的声音,冲入沈白川的耳朵里。
沈白川吃力地张开双眼,缓缓地转过头去,只看见一青衣中年男子,面色苍白无血,正盘腿安坐在一丈开外的石床上,一动不动。看不出他有任何表情变化,也不知道他是人是鬼。
“是你救了我吗?”沈白川有气无力地问道。
“不是。”冰冷的声音,再一次传进沈白川的耳朵里。在这幽暗的溶洞里,更增添了几分冷意。
“这里是哪里?”
“无底深渊。”
此时,沈白川身上一会散发出炽烈的红光,一会散发出幽冷的蓝光,使得他的身体一会冰冷,一会滚烫,冷热交替,冰火两重天。那阴寒的内气,正在破坏着他的身体。可他修习了十年的烈阳之力,又一点一点地抵抗着阴寒之力,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这种痛苦,比凌迟之刑,还要痛苦百倍。
可现在的他,却十分担心欣儿,害怕她也遭遇不测,落入歹人之手,受尽凌辱。他又想到了那懦弱的弟弟,顿时心如刀绞。可他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咬紧牙关,静静地躺在这个幽暗的溶洞里,忍受着心灵和肉身的双重煎熬。
死,并不是对仇人最大惩罚。死,对于有的人来说是一种解脱。
受尽万般折磨的沈白川并没有死,他没有获得解脱。十天后,他身上的伤,奇迹般地好转,那一阴一阳两种内气,出现了诡异的平衡。他感觉他的修为已经突破了武修的桎梏,进入了传说中的先天之境。
这十来天,旁边那个青衣中年男子,除了最开始说过三句话,便再也没有理会过沈白川。可沈白川对这青衣中年男子,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不能死,一定要活着。”这是沈白川体内伤势好转之后,唯一的信念。他要活着回去,他要回去报仇。
这无底深渊,幽暗,不见天日,他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那令他恐惧的青衣男子,也不知道是人,是鬼,还是妖魔!但沈白川却在内心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死在这无底深渊。
沈白川立身盘坐在溶洞之中,运使体内烈阳之力,同时小心翼翼地安抚那阴寒之力。他从八岁开始修炼烈阳诀,如今已修炼十年,体内的烈阳之力异常雄浑,在他主动控制下,慢慢地将那阴寒之力压制在体内。随后,他又专心地修炼了一遍十二兽形拳,这是拳脚外门功夫,他同样修炼了十年之久。
不过,烈阳诀和十二兽形拳,只是人族凡人的修炼法门,修炼到最高深之处也只能进入先天之境,能猎杀一些猛兽。可想要凭此猎杀妖兽,便无可奈何了。
待到全身调息到最佳状态,沈白川小心地看了一眼那青衣怪人,便走出了这个幽暗的溶洞。
当他走出溶洞,背影消失,那个盘腿安坐的青衣中年男子,微微地张开双眼,心头叹息不已,双目中充满了失落。
十多天以来,沈白川不吃不喝,早已饥肠辘辘。他要去溶洞之外,寻找食物。这个数丈方圆的溶洞,除了有一潭刺骨的冰水,还有一张石床,上面安坐着一个怪人之外,别无他物。虽说人类修炼到先天之境,可以十天半月不吃不喝,可沈白川重伤初愈,精力消耗巨甚,若在不去寻些吃食,只怕要饿死在这溶洞之中。
溶洞之外,到处都是漆黑的岩石,坚硬无比,而且给沈白川一种幽冷冰寒的感觉,十分荒芜。一眼望去,同样是幽暗的岩洞,望不到尽头。头上没有天,只有幽冷的漆黑的岩石,远远地看去,好似一头头怪兽。
“这便是无底深渊么?”沈白川心头冷笑。面色阴沉,双目中发出幽冷的寒光,一闪而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红衣喜服,嘴角微翘,冷笑连连。
沈白川没走多远,便被一条碗口般大小的漆黑巨蟒堵住去路。不过,沈白川心头喜不自胜,双眼放光。向前一个跳跃,施展出蛇拳,全身忽然柔弱如无骨,直击那漆黑巨蟒七寸要害之处。他身形奇快无比,瞬间便临近巨蟒之身。
“给我死。”沈白川一声大喝,宣泄着内心的仇恨。
漆黑巨蟒只轻蔑地瞟了沈白川一眼,随后身子微微向侧移动,避过七寸要害,尾巴轻轻一摆,只听见啪地一声,击中沈白川腹部。
噗!沈白川张口喷出一口鲜血,顿感肋骨被这一击打断了几根,腹内翻腾,受伤不轻。他来不及细想,在地上滚了几滚,顺势靠在漆黑冰冷的石壁上,惊骇地看着那漆黑巨蟒,简直不可思议。在他的记忆中,这碗口般大小的巨蟒,即便他还没有到先天期,也能击杀,可这条巨蟒,却能轻易地将自己击成重伤,显然不是以前见过的猛兽。
“两脚羊,就凭你也想杀我?”忽然,一个声音传进沈白川的脑海之中。使得沈白川心头巨震。这条巨蟒,是开启了灵智的妖兽,能神识传音,已经是妖兽之中的王者。此时的沈白川,绝对不是对手。(两脚羊,是妖兽,邪魔,对人类的称呼。)
不过,沈白川并没有慌乱,因为越是慌乱,死得越早。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这条巨蟒,从巨蟒的眼神中,沈白川看见了蔑视。他暗暗告诫自己,一定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巨蟒越是轻视他,沈白川心中越是安定,这样他才有逃命的机会。狮子搏兔尚且使用全力,这条巨蟒,居然如此轻视沈白川,必定会为之付出代价。
不要轻视对手,无论对手是谁。
巨蟒身形灵活,从刚才攻击的尾巴来看,皮肤坚硬无比,弱点除了七寸要害之外,便是眼睛与嘴巴之内了。
沈白川快速地分析着巨蟒的弱点,深吸一口气,然后向前直射而去。他想冲入巨蟒的嘴巴里,拔出那两颗锋利的毒牙。巨蟒未料沈白川会直扑它的门面,微微一愣神,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向着沈白川这只两脚羊咬来。
那猩红的血盆大口之中,散发出腥臭无比的味道,沈白川不经意地深吸一口,顿感摇摇欲坠。心头大骇,急忙运力,身形倒转,在半空之中侧翻,险之又险地避开巨蟒的血盆大口。沈白川落地之后,倒转反跳,连续翻滚,速度极快,只几个呼吸间,便向后逃出十来丈远。这一番剧烈运动,牵动体内伤势,禁不住又喷出一口鲜血!
吼!
巨蟒大怒,未料这到嘴的两脚羊,居然想要逃跑。仰首,向前急射而去,只一眨眼,便来到沈白川的身前。那速度奇快无比,比沈白川逃跑的速度,不知道快了多少倍。饶是他心里早有准备,也被巨蟒的速度吓了一跳。
“给我死吧!”沈白川又急又怒,一声狂吼,忍受着体内伤势的剧痛,忽然向前冲了过去,快若闪电,双拳直击巨蟒七寸要害。先前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一刻。不杀死巨蟒,他根本逃不走。
咔嚓!巨蟒七寸之处,被沈白川全力一击,打得粉碎。那溶洞之中,表情万年不变的青衣中年男子,猛地张开双眼,射出精光,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白川!
一个先天期的菜鸟,尽然杀死了一只妖兽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