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仲的兄长唤作沙峻,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面容极为相似,却是一个留须一个无须,一个精壮一个消瘦,精神头儿相差甚远,便一个显老一个显小,但实则年岁相差无几。
“好。”沙峻对眼下的这种情况已是司空见惯,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后厨。
另一个年轻的汉子是沙仲招来的馆侍,恰巧也姓沙,单名一个瑞字。他连忙端了壶水来,倒了一杯,递给了沙仲。
沙仲接过水,一饮而尽,向沙瑞笑了笑,又伸手摸了摸沙瑞的脑袋,道:“你去干你的活吧,这家伙只是饿晕了,没什么麻烦的病症。”
“好。”沙瑞接过了沙仲的空杯子,笑了笑,转身走了开来,继续忙活起自个儿的事。
“怎的这么别扭?总感觉这儿的气氛不太对劲。”老齐将沙仲与沙瑞的互动给尽数瞧在了眼里,只觉心里莫名地泛起了一阵恶寒,“这春泥镇真是奇怪得紧。”
静候了半晌,沙峻捧着半碗热粥从后厨走了出来。他走到沙仲面前,将热粥递了过去,没有多说什么,便径直回了柜台,自顾自地对起账来。
“瞧这两兄弟倒是一副极不熟络的样子,若不是亲耳听得沙仲喊了声哥,他俩倒是更像主仆。古怪,古怪,真他妈的古怪!”老齐兀自想道。
待得米粥稍微冷了些,沙仲便将米粥端到了古阳洛的嘴前。他轻翻木匙,舀起了一小匙米粥,竟是极其,极其温柔地将这一小匙米粥给送到了古阳洛的嘴里。
他的动作极为轻柔,与他的身形长相极是不符,倒像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子?
这下儿老齐终是忍受不住了,忙把血晶打入了古阳洛的体内。
血晶入体,生息顿回,顺带着暴涨的还有着古阳洛的修为。
血浪绽现,将毫无防备的沙仲给掀了出去。粥碗咣当一声摔落在地,落了个粥溅碗碎的下场。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沙峻跟沙瑞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沙仲翻倒在地。
得到了血晶的帮助,古阳洛立时睁开了双眼。他看着已经被血浪给掀翻在地的沙仲,满脸疑惑。刚想询问,却只听得老齐说道:“你小子别管这么多了,先趁着血晶之力离开这个古里古怪的地方。具体事宜老子待会儿再给你小子说。”
“呃,好吧。”古阳洛什么都不晓得,只知道老齐是不会害自己的。便没再多想,第一时间从椅上站了起来,把目光移到了医馆大门上,腾身疾跃。
“拦住他!”沙峻大喝一声,指着古阳洛的脊背,急忙跃过柜台,双手捏作爪状,径向古阳洛双肩扣去!
沙瑞也回过了神,顺手从药柜里抄出了两粒枸杞,手腕急抖,一粒打向古阳洛头背的“风池”穴,一粒直击古阳洛脚腕偏上的“三阴交”穴,疾风凛冽,蕴势不凡!
沙仲倒是被刚才突然绽出的血浪给吓住了,一直没有回过神来,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古阳洛急着离开这里,并没有对身后的两股疾风多加留意。他直接运起阴阳灵息,在自个儿的身后竖起了一面极为周密的阴阳灵盾,足下再续出劲来,径向门外跃去。
“不妙!”沙峻见得突然竖起的阴阳灵盾,心里咯噔一跳,双手却是无法撤招,只能硬着头皮抓了上去。
“啊!”沙峻惨嚎一声,双手登时没了知觉,仰面倒了下去。
沙瑞心中剧震,击出的两粒枸杞自然是落空了。但他好在没有受到反噬,知晓不是古阳洛的对手,便没有无脑追迫,倒是伸手挪身,扶住了仰面倒下的沙峻。
这么一耽搁,他们自然是留不住古阳洛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古阳洛扬长离去。
逃出沙氏医馆,古阳洛未敢耽搁,不顾镇上寥寥行人的奇异目光,依着老齐的吩咐直往春泥镇外奔去。
镇子不大,古阳洛速度又快,很快便已跃出镇口,寻了个较为偏僻的树角,倚着树坐了下来。
“呼。”他长出一口浊气,抹去了额间细微的汗丝,顾不得渴得已经有些干裂的嘴唇,连连咽了数口唾沫,道,“老齐,你现在可以好生跟我说说了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齐从来不是个喜欢说废话的人。他没有一丁点儿的拖沓,将古阳洛昏厥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古阳洛听得一阵恶寒,靠着大树,心有余悸地瞟了远处的春泥镇一眼,说道:“他们好歹也是守护着隐芳谷的人,怎的会这般奇怪?”
“或许隐芳谷立了什么磨人的门规?刚才你在镇里跃逃之时,所见之人尽为男子,倒是连半个女子都没有。老子觉得这件事儿一定跟隐芳谷脱不了干系。”老齐猜道。
古阳洛叹了口气,道:“要进得隐芳谷,必须要先过了这座春泥镇。我现在已经不能大摇大摆地进去了,真是难受得紧。”
“得了吧,你小子现在就别想这么多了,赶快找些东西先把肚子给填饱,免得待会儿又饿晕了过去。趁着血晶余力还在,切莫浪费了。”老齐道。
古阳洛应了一声,扶着树干站了起来,抬目四顾,见得不远处竟有一亩荒田。他当下饿得狠了,便没有多加思索,向那亩荒田行去。
这亩田虽然已经荒废了很久,但在干涸的田垦间却还是见着了几只活蹦乱跳着的肥美田鸡。
填饱了辘辘饥肠,血晶的效用也已过去。副效再起,伴着一股异香,倒令古阳洛昏昏欲睡。
“不对!这股香味太不寻常,我不能在这时睡下!”未等老齐来喝,他便已经察觉到了异香中的问题,猛地抽了自个儿数个大耳刮子,倒也勉强清醒了过来。
“来者何人?行事竟如此下作?还不快快现身!”古阳洛提气凝神,霍然起身,目光如炬,扫视着四周的每一寸土地。
“兀那小子!我见你昏倒在街边,好心救你一命,你却为何恩将仇报?还打伤了我的大哥?”
声音响起,古阳洛循声看了过去。只见一名精壮汉子带着个年岁十八九的清秀男子一齐走了出来,目中有怒,但更多的还是疑惑。
老齐将二人的名字说给了古阳洛听。他这才醒悟过来,看着沙仲跟沙瑞,道:“先前小弟一无所知,苏醒之际误将几位给当作了恶人,这才误伤了几位。若沙大哥硬要讨个说法,小弟自当赔罪。可使这下三滥的招数也未免有些太说不过去了吧?”
沙仲面色一窒,一时想不出说辞。
沙瑞则将五指微展,指间夹着四枚叶子模样的铁镖,腕上青筋倏现,已是蓄足了劲道。
“倘若沙大哥当真不肯谅解小弟,那小弟也没得什么办法了。只可惜小弟手头还有件非做不可的急事儿,不能多加相陪了。待得小弟此事了结,定会亲自去医馆给沙大哥赔罪!”古阳洛讲完,便欲跃走。
“别走!”沙仲还没打定主意。但他身边的沙瑞却是已经按耐不住了,只听他大喝一声,手腕剧抖,四枚铁叶镖齐齐击出,疾势破空,两枚打向古阳洛双腕,两枚打向古阳洛双踝。
“不自量力。”古阳洛冷哼一声,觉到身后疾风袭来,便将身子微微一偏,先是躲过了向自个儿双腕打来的两枚铁叶镖,再将身子一滞,双足相互借力,使出一招“鹞子翻身”,又将向自个儿双踝打来的两枚铁叶镖给一一躲了过去。最后再纵身向前跃去,只留给了沙仲,沙瑞一个极为飘逸的背影。
“别追了。”
沙瑞还想追上前去,却被沙仲给一把拉住了。他颇不服气地跺了跺脚,但也不敢违背沙仲的意思。
“若他想进隐芳谷,肯定还得回来找我们,到时再好好收拾他。”沙仲盯着古阳洛离去的方向,并未露出半点儿不快的神色,反倒还有着一丝莫名的期待。
“仲姐姐,你怎么了?”沙瑞见沙仲有些出神,便问道。
沙仲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笑道:“没事。对了,姐姐们就要回来了,咱们暂且把这小子的事儿放一放,先处理好其他事儿。”
“嗯。那峻姐姐怎么办?若她不在,谷口的隐芳匣可没法打开。”沙瑞道。
“没事,我也知晓隐芳匣的开启方法,待会儿我从峻姐姐那儿把密钥讨来便是,我们就先回去吧。”沙仲道。
沙瑞应了一声,跟在了沙仲身后。她手指微弹,背着沙仲偷偷地弹出了一只血色小蜂,向远处迅速没去。
古阳洛跃走之后,倒是又跃入了春泥镇。镇里的人却是已经将他当作了危险的入侵者,纷纷聚在了一块,手执锄铲棍刀,气势汹汹地堵在了古阳洛前行的道路上。
他脚步骤滞,竟被这群人的气势给摄住了。他心里咯噔直跳,除了疑惑便是震惊,不由想道:“沙氏兄弟跟隐芳谷肯定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不然这整个春泥镇的人不会都向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