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顿了顿,又道:“一来你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二来即便我取了你们两个的性命,换来了那粒足以让我继续苟活下去的解药,那又如何呢?”
古阳洛看着赵乾,没有打岔,静等着他的下文。
“呵。”赵乾苦涩一笑,道,“就算我从他们的手里讨得了苟活的权利,我也只会是一只被他们戴上了镣铐与枷锁的奴犬!没了自由,又失去了自我的价值,这般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听得赵乾这么一说,古阳洛微起恻隐之心,竟忘了再使窥心之术。
“说的不错,活着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因此而放弃了一切。”老齐道,“看来这姓赵的小子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了。”
“所以,我便决定。既然已经做了这件事儿,那我便干脆做到底!”赵乾道,“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大不了下辈子再重新来过便是。”
经这一句,古阳洛才完全回过了神,重新运起了阴阳异瞳,也不搭话,只是自顾自地窥起赵乾的心思来:“我已将该讲的都讲了,若古少爷再不相信,也没什么法子了,大不了早些下去投胎便是了。”
“看来这家伙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做一回自己了。也罢,我便成全他这一次吧。”古阳洛终是相信了赵乾,收回了溢出体外的杀意,松了口气,目中寒光亦是渐渐褪去,道,“我信你了,赵兄。”
见古阳洛终是信了自己的说辞,赵乾的心里也是一松,忙上前走了两步,本欲说些什么,但却还是支吾了会儿,才道:“多谢古兄能相信我,可咱们今儿已经放跑了西门千。凭他的性子,明儿定会请人再袭,你可莫忘了方才答应我的事儿。”
“你放心吧赵兄,我既已答应了你,便会带着俏儿绝早离去,再不给你乱添麻烦了。”古阳洛道。
“那便好,那便好。”赵乾连连点头。
“对了赵兄,有件事儿还请你务必如实相告。”古阳洛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赵乾道,“我目前唯一知道的线人便是那个已经死在了你手上的古谦。不过,据我猜测,现在的古家应当已经完全沦落到了血蜂教的手里了,用不了多久便会成为血蜂教的一个新据点。”
“这么快吗?”古阳洛难以相信。
赵乾无奈地点了点头,道:“这也没办法,血蜂教的发展速度实在是太过迅猛了。而且他们做事的方式又极其隐秘,我虽已在教中待了这么些年,却始终无法知道它的总坛在哪儿。”
“好吧。”古阳洛无话可说,看来是没法儿从赵乾口中得到更多关于血蜂教的事情了。
墨色渐褪,天际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儿白。
古阳洛浅斟小睡,忽觉肩头被人轻轻一拍,猛地惊弹了起来,连带着吵醒了倚在自个儿身边的阿俏。
“古兄,天际已经泛白儿啦,你快带着阿嫂下山吧。”赵乾道。
古阳洛揉了揉眼睛,又定了定神,终是看清了眼前的赵乾。只见他已经脱去了血蜂教的黑色布衫,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粗布衣裳,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
“你,你这是?”古阳洛略有些惊诧。
“别说这么多了,你跟阿嫂快些走吧!不然,若是西门那家伙来了,可就再也跑不脱了!”赵乾拉起古阳洛与阿俏,忙把他俩往屋外推着。
推搡着到了屋外,古阳洛终是想起了正事儿,便拉住了阿俏的手儿,转过身去,竟发现屋子四周已被浇上了助燃的烈酒,酒香四溢,酒水亦是滴滴嗒嗒地滴着。
一见此状,古阳洛便已经明白了赵乾的决心,又见他换上了全新的衣裳,心中不免一堵,道:“赵兄,保重!”
赵乾倒是笑着还了个礼,道:“你们也一样,一路小心。”
古阳洛点了点头,没多言语,拉着阿俏就此作别了。
两人往山下行了约数里地,也没有见到什么村落,倒是在路边瞧得了一座破败的庙宇。进了庙宇,古阳洛将阿俏拉到了庙里的观音娘娘神像的后边儿,让她蹲了下来,又为了不让她担心,便扯了个谎,道:“俏儿,你先在这儿待上一会儿,我去给你找些吃的东西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千万要小心,别弄出什么惹人注意的声响来。”
“嗯,嗯。”阿俏乖巧地点了点头,道,“你,你快些回来!”
“好,你等我。”古阳洛吻了吻阿俏的额头,转身出了庙宇,沿着原路疾奔而回。
浓烟四起,火蛇四走。待古阳洛赶回小屋时,这里已经被肆虐的火蛇烧成了一片废墟。屋子四周的篱笆亦是成了一根根焦黑的烂炭。一具焦黑的尸体平躺在屋前,不辨面目,但古阳洛已在心底里把它当作了赵乾。
古阳洛心里又是一堵,往前走了几步,忽觉鼻间袭来一阵甜腥之气,忙屏起呼吸,滞住脚步。又听得一阵“嗡嗡嗡”的响声,似是从眼前的焦尸里传出来的。
“小子快躲,咱们中埋伏了!”老齐话音未落,古阳洛便只见得眼前的焦尸腾然翻了个转儿,一阵赤色疾风自尸底掀起,直扑向古阳洛面门!
这下儿变故生得太快,纵有老齐提醒,古阳洛也没来得及运起阴阳异瞳,只得凭着感觉侧身一翻,希望能够走运躲过。
“嘶!”赤风刮过,古阳洛肩头一阵刺痛,待他落地,只见肩头上趴着一只赤色小蜂,已是气绝。不过看模样来说,这家伙倒是已经成功地把尾刺上的毒液注入了古阳洛的身体里了,倒也没有白死。
事已至此,古阳洛也不顾什么恶心不恶心了,连肠带肚地将肩头的这只血蜂给扯了下来,摔在了地上,并警戒着四周,却是没有感应到任何异样的气息,心下不禁疑惑:“难道他们只是留了个陷阱在这儿么?”
想法未落,一阵清脆的笛声乍然响起,直吹得古阳洛寒毛倒竖。
“注意四周,别他娘的乱想了!”老齐道。
还没等古阳洛找出笛声来源,便只见得眼前的这具焦尸突地立了起来,空洞的双眸里乍地射出了两道骇人的血芒,瞪得古阳洛脊背泛寒,不住颤栗!
“小心!这次是硬茬子,可不是西门千那种半吊子了。”老齐的声音也沉了下来。
古阳洛连吞了数口唾沫,勉强摆出了架势,只敢盯着此尸,却根本不敢朝其出手,甚至连武器都没拿在手上。
老齐见古阳洛心里已怵,大叫不妙,忙喝道:“臭小子!你怕便是死,不怕便还能好好斗上一场!难道你不想再见到你那水灵灵的小媳妇儿了么?”
老齐这一喝可是蓄足了内劲,在古阳洛的脑子里砰然炸开,直叫其身躯剧震,神识灵台尽归清醒,胆怯颓势一扫而空!
本是悠扬的笛音亦在此时脱了个调儿,待古阳洛完全清醒过来时,笛音便又重新续上了。
“看来这笛声不仅能操控那具焦尸,还能搅乱人的神智。”想通了此中的关节,老齐的心里突然豁然了许多,忙道,“小子!你先对付住这具焦尸,我替你找出笛声源头。”
“嗯。”古阳洛恢复了清醒,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黑铁匕首,足下蓄劲,俯冲而上,左手握拳背在身后,右手紧握匕柄,先向焦尸发动了攻势!只见其左足扬沙,右足骤点,似苍鹰般腾空跃起,左手顿出,作虎扣状,扣向焦尸咽喉!右手则握匕一个反转儿,使出一招“抚尾偏提”,意欲扎透焦尸的一只招子,这招儿端的是狠辣凌厉!
可是古阳洛却是算漏了一个最大的问题。他眼前的这个东西并不是活人,只是一具不知痛楚的焦尸,又沾满剧毒,巴不得能与他贴身缠斗。
笛音忽地落出一个重音,焦尸不闪不躲,摊开双臂迎了上来,似要将古阳洛拥入怀中好好“疼爱”一番。
“你个臭小子没生脑袋么?这家伙只是一具不知痛楚且浑身不知道带了多少毒的焦尸,你他娘的不与它拉开距离,反倒要跑上去与它缠斗送死?”老齐骂道。
还真别说,这一骂倒还真把古阳洛给骂清醒了。他连忙撤招,左足在右足背上轻点一踏,凌空一个“鹞子翻身”,向后翻出数丈,与这焦尸瞬间拉开了距离。
古阳洛稳稳落地,又听得笛音一长二短,先急后缓,忙定下了心神,凝目瞧向焦尸。只见焦尸双手下放,至腹两旁,猛地左右分拉!其腹肚裂开,迸出污血,更是蹿出一大群血蜂,“嗡嗡嗡”地扑了过来!
甜腥味儿窜天,古阳洛强忍住了内心的恶心感觉,足尖蓄力一扫,荡起一根还带着火星儿的木棍,腕上着劲,先侧身避开了扑来的血蜂群,再以腕力剧抖,一掌拍在木棍底端,往焦尸空荡荡的腹里拍了过去!
“老齐!找出吹笛人的具体位置了没有?”古阳洛的面色有些着急。他的肩上已经有些酥麻,道:“我中了血蜂的毒,怕是撑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