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阳洛打断了古行妄的话头,道:“这不公平!阿俏已经伺候了我十来年,怎能说换就换?”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都没想到古阳洛竟敢出口反对。古行妄捻须轻笑,看着古阳洛,并没有对他的阴阳异瞳多加留意,道:“阳洛,你可得明白如今是一个以强者为尊的世道,你虽是古家长子,但却毫无灵根,又叫我怎么公平得起来?”
这句话从古行妄嘴里说出,虽然有些不近情义,但却也在情理之中。
古阳洛不禁攥紧双拳,指甲扣进了肉里,索性把心一横,指着古玉昭,道:“是不是只要我赢了他,俏儿便还是我的?”
众人惊愕,阿俏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似断线玉珠般滚滚落下。其余的人却像是听到了一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但碍于古行妄在场,想笑却又不敢笑,实是憋得难受。
“你听到了吗?这个废物要挑战玉昭少爷,还想着他会赢?”
“我都怀疑是我听错了,到底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勇气?”
“看来这是家主废长立幼的前兆,这个废物终于不再是古家长子了!”
人群里笑声窸窣,议论连连。
古行妄亦是惊得瞪大了双眼,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古阳洛看了看已经哭得梨花带雨的阿俏,毫不迟疑地点下了头,道:“除非我死,不然谁都不可以把俏儿从我身边抢走!”
阿俏娇躯剧颤,泪如决堤。
古玉昭却是轻蔑地笑了笑。
古行妄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芒,道:“好!不愧是我古家儿郎,既然你意已决,为父便还你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三日之后,你与玉昭就在此处一决高下,胜者便可拥有这小婢女!”
阿俏扶着古阳洛回到了房中,他俩各自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阿俏拿出了房里时常备着的疏血活络散,让古阳洛褪去上衣,赤身趴在了床上。
她看着古阳洛脊背上的淤紫血块,心儿像被针扎似的喘不过气来。还没等她打开药散,眼泪便又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古阳洛听得阿俏的低声啜泣,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想翻身起来安慰安慰她,却被她给按了回去,只听她道:“我没事儿的,掉完这些眼泪就不哭啦。”
古阳洛闻言,心里更是一酸,想要安慰却愣是找不到半句安慰的话来,只能在心里不停的叹着气,不停地埋怨着自己的无能。
阿俏把药散倒在掌心,伸出温软柔嫩的小掌,轻轻地按在了古阳洛背上的淤紫血块上,左右匀劲,轻缓地揉着。
肿胀痛感被药散带来的清凉感逐渐取代,古阳洛舒服地闭上了眼睛,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日暮西沉,残霞漫天,一阵香味儿不由自主地蹿进了古阳洛的鼻翼。他顿觉腹中饥饿,连忙睁开了眼睛。
古阳洛走到桌旁,看见一桌的美食,还没穿上衣服便已急得端碗吃了起来,却是迟迟不见阿俏。
直到古阳洛用完饭时,他才惊觉阿俏还未回来,便随随便便地穿了件薄衫,出门相寻。
天色渐暗,古阳洛找遍了府中阿俏所有可能去的地方,却是连丁点儿影子都没捞着。他看着由昏黄渐渐转为墨色的天空,心里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
智从急生,他脑中忽地划过了一线灵光,想起了一处只有他与阿俏才知晓的地方。
夜色如墨,冷鸦嘶啼。古阳洛循着记忆出了古家大府,左拐右行,约莫费了半炷香的时间,终是到了那个只有他与阿俏才知晓的秘密地处。
凉风徐徐,轻轻刮过了古阳洛的脸颊,亦是撩起了他的衣角。
这儿是一块从崖边凸出的半圆形石盘,石盘不大,容纳两人却是绰绰有余。
古阳洛望前看去,果然见着了独自坐在石盘边缘的阿俏。她鬓间的青丝紧紧黏在颊上,泪痕未干,显然是刚大哭过一场。
古阳洛异瞳再现,缓步靠近时已然听得了阿俏的心声:“少爷为了我竟然作下了这般搏命的决定。我,我只是一个下贱的婢女而已……不值得少爷这么做的!不行,我,我不能拖累少爷……”
古阳洛心里咯噔一跳,快步奔向阿俏,在阿俏跳下的刹那伸出了手去,有惊无险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阿俏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却没想到古阳洛竟然来得如此及时,心下惊慌,生怕连累到他,哭腔连连,道:“您放手吧!我,我不值得您这样对我!”
古阳洛仍是死死地握着阿俏的手,纵然双臂已经传来了阵阵肌肉撕裂的痛楚,他依旧是咬牙坚持着,两眼泛出一股无比坚定的光芒,道:“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承诺已比我的性命还要重要。我既说过要保你无虞,那在我未死之前即便前方是万丈深渊,我也会守护你至最后一刻。”
这一番话确是古阳洛的肺腑之言,阿俏听后又落下了晶莹的泪珠。
古阳洛见此话颇有成效,便趁阿俏感动之际猛然发力,倒也将阿俏往上慢慢拉起。
眼看着阿俏就要爬上来了,可变故却又再起。也不知是他俩太重还是怎的,这恰以容身的半圆形石盘竟是砰然崩裂,两人齐齐惊呼,随着崩裂的石盘一同跌坠了下去!
风涌疾劲,倒灌而起。古阳洛与阿俏的脸儿都已被这倒灌吹起的劲风刮得扭曲变形,但纵是如此,他们的手仍是死死地握在了一起,即便是万丈深渊,这份感情也不会因此而碎裂。
古阳洛抱住了阿俏,不知撞断了多少根探出崖间的残枝,终是跌进了崖底的一处寒潭,两人倒也因此捡回了一条性命,并没有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古阳洛强忍背上苦痛,与阿俏一同浮出了脑袋,游到了寒潭的边儿上。
环顾四周,古阳洛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忙与阿俏爬上了岸,连连惊叹,道:“没想到这崖底下竟然别有一番风景,寒潭古洞,倒也是个与世无争的好地方。”
阿俏拧了拧袖中积水,却并无多少成效。她本来就是个体质羸弱的小女子,此刻再经这冰冷的潭水一摧,立时抖了几个冷颤,想是寒气入体染着风寒了。
古阳洛见着阿俏如此反应,也顾不得打量四周景象了,寻遍四地,拾来了几根不太潮湿的木头,垒在一起生了堆火,又伸手把阿俏拉了过来,道:“你,你要不要先把湿衣服烤干?我……我不会偷看的。”
阿俏不停地打着寒颤,樱唇紧抿,点了点头。
古阳洛也没多说,离阿俏远了些,背过了身子,半蹲在地,把心思重新放回了眼前这个十数尺见方的寒潭古洞上,只见眼前约十几步处有一石盘十分突兀,且色泽极深。
他发觉石盘上的蹊跷之处,便想起身去看个究竟,才刚一挪腰,突觉腰上一紧,紧接着一双似白玉般的藕臂钻入眼帘,轻轻柔柔地搂在了他的腰上。
古阳洛浑身没来由地一阵酥麻,双掌情不自禁地握住了阿俏的两只小手,也没了前去查探的心思,只是静静地享受着眼下难得的温情。
古阳洛血气方刚,阿俏少女怀春。
两个不谙世事的火热灵魂终是情难自已,在这寒潭古洞里贪婪地相互索取着,品尝着欢愉的圣果,如胶似漆,再难分离。
阿俏躺在古阳洛的怀里,娇躯上香汗淋漓,脸上泛着满足的笑容。
古阳洛紧紧地搂住了阿俏那白皙纤细的小嫩腰儿,轻轻地吻去了沾在她唇上的汗珠,转而起身,拿下了已被柴火烤干的衣物,在阿俏深情地注视下帮她一件儿一件儿地穿了上去。
他帮阿俏穿好了衣服,想起了先前看到的那块色泽极深的突兀石盘,便慢慢走了过去。
洞内石壁尽为浅色,唯独这块石盘满泛乌黑。古阳洛走近一看,只见这石盘上竟刻有一枚与他异瞳一般模样的阴阳鱼印记,不禁心中大惊。
依古阳洛所想,这块印记定有示意。他也没有迟疑,伸手轻轻抚着这块印记。说来倒巧,他的手才刚碰到印记,便见印记中忽地射出了一道黑白交织的光束,径直钻入了他的异瞳里。
古阳洛只觉眼前猛地一黑,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本黑皮镶白边儿的古老秘籍,上书“阴阳汇瞳经”五个大字。
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便又听得几声清脆的机括转动声,地面因此剧震。
蹲在火堆旁的阿俏正痴痴地看着古阳洛的背影,此刻的声响与剧震倒是将她的神儿给拉了回来。吓得她连忙起身,宛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儿,慌慌张张地跑到了古阳洛身边,紧紧地搂住了古阳洛的手臂。
古阳洛回过神来,拍了拍阿俏的肩膀,轻声道:“别怕,有我在呢。”
阿俏心里一暖,再不惊慌,倒把头靠在了古阳洛肩上。
剧震渐渐平息,机括转动的声音亦归于寂静。数息之后,二人眼前的一块石壁砰地凹了进去,出现了一条仅能同时容纳一人的幽暗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