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的桃花早已经开败,落在枝头的是一粒粒毛绒绒的小桃子。
但桃花的滋味却并未远去,哪怕是这热闹的七月也能感受到桃花的可爱。
茶香缓慢蒸腾开来,褐红色的茶汤在素白的杯盏中分外妖娆。吃上一口模样动人的桃花酥,品一口普洱香茶,便是春的味道。
段泠是一个十分懂得享受的人,他所穿的衣物一定要是最上乘最柔软的丝绸,他所吃的一定是最精致最美味的食物,他所居住的环境一定要最舒适的,连出行所用的马车也要是精心打造成的。
而此刻,就在马车里。他便品着一壶普洱,吃着京城最有名气的问香斋的点心。他的脚步不紧不慢,却也不过一月余便抵达了京城。
北方的热闹同南方是不同的,这样的嘈杂让他多有些不自在了。他已经离开京城多年,不知这里是否已经改变了模样。
马车一路向东,并为在他京城中的王府停留,而是直接去了皇宫。
同行很顺畅,守卫宫门的侍卫只看到这马车上的标识,便放行了。
这京城人谁不知,普天之下除却皇权最高的统治者,庆朝的帝王,便是这位权势滔天的安乐王了。别看他的年纪不大,却在庆朝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安乐王权势逼人,自然引得有些人不满,这弹劾的折子似雪花一般飞到了龙案。但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安乐王非但任何事都没有,反而有一群的官员落马,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曾是和安乐王对着干的。久而久之,众人认清了安乐王是个不好惹的,纷纷绕着他走,哪里有人敢去对付他。
对于众人的猜测,段泠并不在意。他的权利再大又如何,还不都是天子给予他的。他只不过是天子的一柄长剑,他指到那里,他便夺去那人的性命。
早朝早已经过去了,皇宫里又安静了下来。
御书房内,茶香宜人,两名容貌有些相近的男子坐在椅子上,缓缓品着着茶香。
“若不是此次朕召你进京,你难道要永远待在临安不成?”明黄龙袍的年轻男人目露不满,对段泠说道。
段泠轻轻放下茶盏,微微一笑,说:“陛下知道我为何不喜京城,想来是能了解我这些苦衷的。”
段芷言冷哼一声,重重放下茶杯,“朕还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说吧,又哪里不痛快了!”
段泠弯起嘴角,一双清澈的瞳仁中满是狡黠之色。“这可是陛下说的,可不是我要陛下当筏子!”
“得了吧,有事快说。”
普天之下,也只有安乐王能在皇帝面前这样自在了。又问,有谁敢在天子面前自称为我呢!
“你也知道我双腿是拜谁所赐,我自然是要她好看了。”
看着少年坐在轮椅之上却是一脸笑意,段芷言却是深深一叹。他这位小堂弟别的不说,就是这才情可是他极为佩服的。若是他没有失去双腿的话,想来他会更有抱负才是。只是这些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是注定不能改变的命运了。
想到这些,他的语气也不由柔和了下来。“听说最近江南多雨,你的腿还会疼吗?”
段泠一叹,手指抚摸着自己的膝盖,无奈道:“阴雨天气还是会疼的,但好在江南的冬日虽湿冷,却不若京城这般严寒。御医说,我这样残破的身子也拖不了几个年头,有些仇怨也早些解决了为好。”
“竟浑说!”段芷言一怒,大声道:“你的寿命可长着呢!日后朕的太子也是要教给你教导的,你怎么能死去!”
段泠呵呵一笑,漫不经心地说:“生死由命,可不是凡人能左右的。”
“朕是真龙天子!朕所说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朕说你不会死你就绝对不会死!”
这次段泠没有反驳,他推着轮椅上前,手指碰了碰男子的袖子。“好啦,不气不气,我不说了还不成嘛!”
他这样仰着头,伸长手臂可是累的很呢!陛下,就赶快搭理一下人家吧!
少年的脸上分明说着这样的字句,段芷言便是有天大的怒气也发不出来了。“朕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他说到,从龙案前起身,坐到了少年轮椅旁的椅子上。
段泠呵呵一笑,取过一旁的碟子说:“问香斋买的点心,味道可好了。”
段芷言并未推辞,从盘中取过一只芙蓉酥,便吃了起来。“唔,这味道真是好!幸亏常贵被朕赶出去了,不然又要说什么防人之心了。”
段泠也取了一块吃了起来,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嘟囔着说:“他也不想想,我要害你做什么?我一个瘸子,难不成还能坐上这皇位不成!总之啊,陛下一定要好好的。只有你在的一天,大庆朝国强的一日,才有我段泠的好日子啊!”
“鬼灵精!”段芷言没好气道。
两人幼年相识,那时段芷言还不是帝王,只是居住在冷宫中一名不受宠的皇子。但谁能想到,这皇子有朝一日会成为天下间最尊贵的人呢!所有人都不解为何皇帝会对安乐王这般宠爱,皆是源于幼年的一段友谊。
“陛下对我太过宠爱了,外面的人可又要说闲话了。”
“朕管他们做什么!你是朕的弟弟,朕不宠你宠谁去!一会儿就在宫中用膳,朕已经让皇后给你准备你爱吃的芙蓉肉。”
段泠眼睛一亮,咂着嘴巴,仿佛已经嗅到了食物的美味。“这芙蓉肉本是一道江南菜,却也不知道为何,我就觉得嫂嫂煮的最为好吃了!兄长可别忘记了,让嫂嫂再煮一道八宝鸭来吃啊!”
“你这嘴巴素来都是不饶人的,吃东西也是个讲究的。”段芷言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嗔骂道:“怎么?现在晓得叫我兄长了!平常陛下陛下叫着,凭的生疏!”
段泠嘻嘻一笑,抓着段芷言的手指在以脸颊蹭了蹭。“我不是怕外面的人又说三道四嘛!还是兄长最好了!”
“八宝鸭也备下了!我知道你快进京了,早就让皇后去准备了!”二人虽只是堂兄弟,关系却比一般的亲兄弟还要亲密几分。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同一名庶出的王爷之子,在那个寒冷的岁月里,早已经成为了彼此最亲密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