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语柔出嫁当日,赵砚则需骑着骏马前去午门外,迎接慕枝公主的仪仗队。
宋母也已听闻了穆语柔到将军府,不过为妾,心里虽有些不甘,但知晓了正妻乃是公主,又不敢多言。
穆语柔被父亲背到门口,只等将军府的小轿来接。
却没想到等来了一架八抬大轿,前来迎亲的高管家将穆语柔请上轿后才解释道:“将军说了,这是本该给姑娘的待遇。”
“只是要委屈了姑娘,等一等公主的轿子进了府,我们才能抬姑娘走。”
穆语柔倒不在意,道了一句“劳驾”,便安安静静的在轿内等。
宋母瞧着那气派的轿子,欣慰之余又有些放心不下,到小窗口拉着女儿的手嘱咐道:“到了将军府,你万事要谨慎仔细些。虽将军喜欢你,到底你也只是个妾,切不可强出头,与公主起了争执。”
“母亲我明白。”穆语柔回握了宋母的手。
这时轿子被抬了起来,宋母的心似乎也被抬了起来。
仪仗队开始缓缓前行,宋母一边跟着队伍走,一边急急道:“我知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你记住万事皆忍,勿惹恼了公主,伤及自身,切记切记!”
“我记住了,母亲,您快回家吧。”穆语柔放下轿帘,宋母这才依依不舍地停下来,转身回家去,纵然有万般不舍,女儿终究是要出嫁的,只盼着将军能对自家女儿好些。
穆语柔想到上一世,宋母也是如此嘱咐自己的女儿。原来的“穆语柔”那般懦怯,任由公主欺负,想来宋母这番话占了大半原因。
这一次,她可不会再忍了。
过了子归桥,穆语柔轻轻撩开左侧一角幕帘,轿边热热闹闹的跟着一些小孩子,又唱又跳。
赵砚果真是没有“亏待”穆语柔,前面十人的礼乐队带路,轿前随侍者便有四五人,皆是面容姣好,素质颇高。
后面跟着的丰厚的“嫁妆”,都是将军府添送来的,虽不至于红妆十里,到底也从桥头排到了桥尾。
八抬的大轿就这么一路招摇过市的到了将军府。
但是到底顾着公主的面子,穆语柔的轿子还是得从将军府的侧门抬进去,却也是风光无限了。不知道的,看这排场,还以为将军府添了位平妻。
穆语柔作为妾,道理上,是不用去正堂上与将军行夫妻礼的,所以她便直接被送进了新房,院外的一切祝福或喧闹都与她无关。
穆语柔在床沿坐了一会儿,便坐不住了,掀了盖头便要起身。身旁的丫鬟赶紧拉住她,“夫人这是做什么。”
穆语柔放了盖头,打量那丫鬟几眼,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一双杏目天真可人。穆语柔坐下来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奴婢名唤喜乐,以后便是夫人的贴身侍婢了。”
“喜乐?”穆语柔念了遍小丫头的名字,听着有几分喜欢,“谁给你取的名字,与你很相称。”
“是将军取的,奴婢也是将军安排来伺候夫人的。”喜乐一脸认真道。
果然是将军的品味。穆语柔暗笑,又让喜乐去开窗:“屋里太闷,你去开了窗通通风。”
“是,夫人。”喜乐乖巧地照做。开了窗,屋里也没有好半分,此刻外面没有一丝风,天上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穆语柔也走到窗前看了看,院外没有人,应该都去忙公主的婚事了。现在整个将军府大概就只有她跟喜乐两个闲人了。
“夫人很热吗?奴婢给夫人扇风。”喜乐转身去找扇子,穆语柔忙叫住她:“将军今天,是不是一整天都不会过来了?”
“啊?是……”喜乐听她这话,突然有些可怜起自家夫人来,“将军今日得一直陪着公主殿下,晚上恐怕也不会来落梅院了……夫人您……”
却不想穆语柔反而松了一口气,“那你去烧些水来,我洗个澡便先睡了。”
他不来倒在她的意料之中,若是来了,只怕事情会脱离掌控,毕竟那公主是个不好相与的。
喜乐也没去多问,答了是便烧水去了。心道夫人心态真好,见不了将军便入梦与之相见。
前来将军府庆贺的大小官员,走一批又很快来一批,一时间,将军府的门槛都快被踏坏了。
一整晚的觥筹交错,赵砚有些醉了。步子虚浮的被人带进公主的明兰院。又醉眼朦胧地挑了红盖头,与公主饮了交杯酒。然后便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床上,人事不知了。
公主略有些嫌弃地放下酒杯,想道今晚要同这醉汉同床共枕,心里实在不太舒服。
让人伺候着卸了头上凤冠金钗,又脱了厚重的喜服,下人们便都默默的离开了新房。
慕枝看着床上的醉汉,颇有些无奈,伸手想将人朝里面推一推腾出她睡的位置。奈何那人睡得死,她怎么也推不动半分,正想叫人进来,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惊雷。
赵砚被这雷声吵醒,迷迷瞪瞪看见眼前站了个青丝红衣的女子,只当是穆语柔,长臂一揽,便将人揽进怀里。
慕枝才被那雷声惊到,又被人突然抱住,吓得惊呼一声。
门外人听到这声音,只眼观鼻,鼻观心。
慕枝被赵砚紧紧禁锢在怀里,这才看仔细了自己夫君的模样,不似之前她想象中,粗野武夫的样子。反倒是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且又那样专注地看着慕枝,让慕枝心内突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接着男人的脸又凑近一些,温柔无限地唤了她一声:“阿柔……”
于是公主那颗小鹿乱撞的心,“嘭”的一声,炸了。
落梅院这边,穆语柔白天睡够了,半夜起来睡不着了。
穆语柔下床的时候,看到喜乐头歪在床沿边,已经睡着了。穆语柔便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
暴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此刻庭院内月光如水。
穆语柔赤着脚,披了件外衣跳到庭院中间,她突然有些想跳舞了。
见庭院内一地水洼,索性踩着水洼翩翩起舞。她跳的太专注,都没有注意到,身后院门被人轻轻推开。
穆语柔一个旋身便跌落在那人怀里。
“啊……”穆语柔刚要叫出声便被那人捂住嘴,“阿柔,是我。”
穆语柔一听这称呼,顿时哭笑不得:“阿砚,新婚之夜,你不去陪着公主,来我这里做什么?”
赵砚倒理所当然的说:“今晚也是你的新婚之夜,我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低头又见穆语柔没穿鞋,索性一把将她抱起来:“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踩水?”
“我……我只是白天睡了,晚上睡不着罢了。”穆语柔觉得些抱法不太好,到底他后面还跟着下人,便想要挣开他,“你快放我下来,回去陪公主,我这便回屋睡觉。”
赵砚不放,反将她抱回屋去,还义正言辞说:“公主那边我已经陪过了,也该陪陪你了。”
这无赖!穆语柔心里一个白眼快翻上天去了。
白天不亚于正妻的迎娶方式,想必公主也听闻了,现在这人又在新婚之夜跑来她这里。这样的厚宠,公主不记恨死她才怪了。
但是,被公主记恨,也总比失去将军的宠爱要好。穆语柔这样一想,心里就又平衡了。
半夜慕枝突然醒来,迷迷糊糊摸了摸床边,男人已经不知了踪影。
到第二天清晨,赵砚轻手轻脚离开落梅院上了朝。不多时,穆语柔也被喜乐叫醒,只是小丫头脸色不太好:“公主让夫人去奉茶。”
公主?哪个公主?穆语柔还没睡醒,睡眼朦胧的被拉起来,换好衣服才想明白――还能有哪位公主,不就是现在府上唯一的那位,慕枝公主。
穆语柔又想到昨天的事情,只感觉头疼。她让公主受了那样的屈辱,人家怎么会放过她。
果然穆语柔一进明兰院正堂,就感觉堂上十几双眼睛盯着她,尤以大堂中央那双眼睛最厉。
穆语柔虽心有戚戚,还是面不改色地委身行礼:“妾身参见公主殿下。”
慕枝从穆语柔一进门,便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心道原来昨天就是这狐媚子,勾了她的夫君去。待穆语柔行了礼,也不说话,只看了一眼身边的红杉。
红杉会意,当即上前踹了穆语柔膝窝一脚,让穆语柔猛地跪了下来,还道:“你这贱婢,好不知礼数!见了公主也不跪下!”
穆语柔吃痛,也不叫出来,只跪在地上再行礼道:“妾身,参见,公主殿下。”
慕枝换了个坐姿,抚了抚鬓发,才道:“你叫什么名字?”
穆语柔直起身来,老实答她:“妾身名唤穆语柔。”
穆语柔,阿柔。慕枝心里更确定了一些事情,看穆语柔的表情就更不好看了。
“穆语柔对吗?”慕枝伸手去抬她下巴,果然有几分姿色,“听说你曾是京中有名的勾栏凤凰?”
穆语柔怕多言有失,只答了“是”。
慕枝见她这样子就冷笑,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市井女子,也不知赵砚看上她什么。
“本宫今日叫你来,便是想提醒你一句,不管你是勾栏凤凰也好,野鸡也罢。赵砚他看得上你,那是他的事,在本宫面前,你都只是个贱妾。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穆语柔仍是答“是”。慕枝冷哼一声:“奉茶吧。”
穆语柔之前并未奉过茶,但想了想以前看的电视剧,也像模像样地接了那茶杯,顿时被那滚烫的茶杯烫得手一抖,茶杯也摔了,茶水溅了慕枝一裙子。
“贱人!”慕枝当即就起身怒道,红杉反应极快,跟着便是一记狠厉的耳光落在穆语柔脸上。
“夫人!”守在门外的喜乐见穆语柔这副光景,想进来护她,却被拦在门外。
一个想为公主出头的小丫头甚至也动手打了喜乐一耳光,“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穆语柔回头喝住喜乐:“不许过来,回去!”
喜乐顿时被门外那群丫头嘻嘻哈哈的赶出了明兰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