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对方一脸严肃,白雨心中这个气愤,都人命关天了还在说什么河水圣洁,怪不得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果然如此。
几个强盗不愿白雨跟此人继续攀谈下去,本来干的就是掉脑袋的事,万一被这臭书生发现端倪,反而得不偿失了。
他们催促白雨离开河边,继续赶路。
起身的瞬间,白雨忍不住对着书生翻了个白眼,这个书呆子,如此简单易懂的信号他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正在此时,河对岸突然传来一声大喊:“且慢。”
强盗们以为此人要多管闲事,立马举起手中的刀,白雨喜出望外,以为书生后知后觉,终于要来救她了。
那书生背着书箱一晃一晃的跑过来,在众人并不友善的注视中,双手合在一起说道:“在下李州明,是进京赶考的书生,途中迷路误入这大山之中,还请诸位好汉行个方便,可否指一条明路?”
留着络腮胡的大汉大手一挥,很不耐烦的说道:“没看到我们有事吗,老爷特地吩咐我兄弟五人保护小姐来这山中散心,现在要返回府中,没有时间跟你在这里废话。”
李州明听闻也不生气,而是极有耐心的继续问道:“那各位可是要下山?”
“废话,不下山怎么回府!”强盗们逐渐失去了耐心,开始变得暴躁。
“哦,这样的话可否行个方便,容在下和各位同行,如果你家小姐不介意的话,刚好我一个人,跟着你们做个伴也好。”
白雨几乎就要点头了,因为她已经听懂这书生的意思,他明摆着就是来救自己的。
只是这单薄的小身板,万一惹怒了这些强盗,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虽然想活命,但白雨也不想牵扯无辜的人进来。
“我说你这臭书生,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去考你的状元,不要多管闲事,我们家小姐,岂是你这等闲之辈可以并行的,滚开!”
其中一个大汉走上前,挥起手往书生的头上袭去,白雨焦急之下喊了一声,却被身后之人一把捂住口鼻,并控制住了四肢,任她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书生弯腰一闪,躲过大汉的袭击,然后他迅速窜到此人侧面,从书箱里抽出一把扇子在对方的腰间和后背点了几下,那人闷哼一声,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白雨看的目瞪口呆,这个突然出现的书生,看起来文弱不堪,没想到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真是人不可貌相。
惊呆的不仅是他,还有剩下的强盗同伙。
看到同伴倒地,他们瞬间被激怒了,叫嚣着冲上前:“你个书生,敢坏老子的好事,今天取了你的狗命拿来祭酒!”
那个身型剽悍的大汉举着刀朝李州明扑过去,只见他身轻如燕,双脚轻轻的在地上一踮,轻松跃过大汉的后背,拿着扇子在对方的脊背处点了两下,大汉顷刻间应声倒地。
剩下的三人有些惧怕,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上扑,此人武艺高超,两个最魁梧的同伴已经被打倒,瞬间削减了他们的斗志。
“来,不怕死的一起上吧,在下刚好读书读累了,不介意拿诸位练手。”
书生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极其潇洒的打开手中的扇子,颇有几分文人雅士,翩翩君子的风姿。
这些强盗都是那种看起来凶狠,实则外强中干的莽夫,对于白雨,雇主已经支付了银子,此时跑路也不亏本。
于是,三人面面相觑之后,一把将白雨推出去,扛着地上的同伴逃之夭夭了。
虎口脱险,白雨心生感激,急忙躬身行礼:“感谢先生救命之恩。”
书生合起扇子,并将那堪比大刀的“武器”重新装进书箱,笑着说道:“救命之恩不敢当,小姐言重了。”
“我是京城白大人之女,今日遭奸人所害被绑架至这山中,他们本想取我性命,被我以去家中取银两拖延,幸好遇到先生,不然性命难保。”白雨没有丝毫隐瞒,原原本本将事情的经过告知李州明。
书生了然于心,缓缓说道:“小姐颇有智慧,事实上从刚才在河边看到你的第一眼,在下已经知道那些人并非良善之辈,哪里来的家丁会长成那般模样,而且腰间别着明晃晃的大刀,破绽太多,根本无需言语。”
李州明一番话,让白雨扑哧一声笑了,“所以先生也是以貌取人之人?”
“非也非也,相由心生,相由心生罢了。”
白雨笑起来的那一刻,李州明看的愣了神,他从未见过女子这般爽朗,而且颇为幽默,一时有些动心。
“先生当真不知道这下山之路吗,说实话,我也不清楚。”看着这茫茫大山,白雨开始犯难。
幸好拖了一个晚上,要不然深更半夜跑出来,更辨不着方向,如果失足掉下山,不用强盗出手,自己直接归西了。
李州明微微勾起嘴角,伸出手指指向不远处的一条小径:“若是白小姐信任在下,不妨一起下山,看看我这书生是否真的百无一用。”
那一刻,白雨有些脸红。
两人一路攀谈,白雨因为继母的迫害,一直被禁锢在家中,虽然算不上饱读诗书,可是父亲的藏书她也看的滚瓜烂熟,对于李州明说的内容基本上都能理解。
山路并不好走,尤其是下山之路布满了石块,白雨走了几步就摔倒了,李州明见状,提出休息片刻再走。
白雨撩开衣摆,发现脚踝处有渗出的血迹,行走时没注意,停下来才感觉到疼痛,她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顺手从身上扯下来一块布准备包扎。
“白小姐稍等,在下有止血良药,你可将这药粉撒在患处,很快就会好的。”李州明埋头在药箱里翻找,然后将一个黑色的小瓶子打开。
“男女授受不亲,白小姐可否自行上药?”
白雨疼的额头上直冒冷汗,双手一直发抖,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脚是被毒草划伤,李州明将药瓶举在空中,半天未见有人接应。
“白小姐,有什么不妥吗?”
“我,我不知道,很疼。”白雨颤抖着嘴唇,说话也变得不太利索,李州明发现不对劲,急忙上前查看,此时的他,也顾不了什么男女有别的礼教了。
“你中毒了。”白雨的小腿已经变为黑青色,脸色惨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李州明立即用布条将她的腿绑住,阻止毒性蔓延,然后从书箱里翻出来另一瓶药,迅速的洒在流血的地方。
好在他小时候因为调皮被父亲惩罚扔在深山老林生活了两年,对这些毒物有所了解,从那之后他养成了一旦离家必然会带上各种药物的习惯。
今日看来,他应该感谢父亲当年的严厉,否则他不仅不能自救,连这位白小姐,恐怕也要命丧这大山之中了。
人越在艰难的环境之中,越能学习到很多本领,比如他的武艺,他的医术,以及他在危急关头的镇定自若。
若是此次科举考试不能夺魁,他准备行走江湖,做一名悬壶济世的医者。人活一世,并非只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救死扶伤在当今的乱世,更加令人敬佩。
迷迷糊糊中,白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书生的背上,那个瘦弱的男子,不仅背着她,手里还提着偌大的书箱。
“先生……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白雨虚弱的说道。
“不可,小姐被毒草所伤,如果不尽快赶下山,等到夜晚,这里湿气太重,伤口会感染的。”李州明一边说话,一边急匆匆的往山下走。
白雨叹了口气,心里愈发愧疚,“没想到会如此拖累先生,真的……”
后面的话,被李州明打断了:“说起来,是在下冒犯了小姐,古人云,男女授受不亲,我不应该这般对你的。”
白雨笑了。
其实李州明在给白雨上药的时候发现一个问题,这女子居然没有缠足,她自称是白大人之女,白大人可是朝廷三品官员,一直在户部任职,这样有身份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如此肆意妄为。
关于缠足一事,因为不是亲生,白夫人对白雨向来都是不闻不问,一日三餐都不能保证,更何况这样重要的事情。
而白大人公务繁忙,民生疾苦已经够让他头疼了,怎么会有精力去过问女儿有没有缠足这样的小事。
无人问津的女子,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成了角落里积满灰尘的蜘蛛网,关于她的一切,都成了白府里视而不见的空气。
父亲的眼中只有民生,继母的眼中只有娇儿。
话说白府派出去的家丁在寺庙周围找了白雨一天一夜也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庙里的主持和法师都被问烦了,说根本没有见过白家大小姐。
家丁返回府中禀告,等待着老爷发出新的命令。
“你说什么,方圆百里没有人见过雨儿的影子?”白大人拍着桌子,气的胡子不停的抖动,仆人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老爷发火了。
好像上一次他大动干戈还是大夫人过世的时候。
家丁战战兢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爷,小的已经带着所有人找遍了寺庙周围的村落和山林,别说寺里的和尚没见过,就是那些上山砍柴的农夫们也未曾见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