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被人发现,沈晓婉引上官仪离开锦和宫,向不远的弦月池走去。暮色凝重,一弯明净的月儿幽幽挂在夜空,繁星点点,与宫城中一树树的彩灯交相辉映,使得这条本该暗色聚集的小路上,竟然闪动着温和而柔美的光。
沈晓婉走在前面,上官仪跟在身后,沈晓婉心事忡忡,一不留神被路边的石头绊了一下,踉跄着失去了平衡,还好上官仪眼疾手快,瞬间抓紧沈晓婉的手,沈晓婉这才有惊无险。
借着柔和的光,沈晓婉向上官仪望去,那张俊逸的脸竟然柔情似水,眼中秋波荡漾,沈晓婉只觉得脸上一阵燥热,还好是夜晚,不然自己的脸上一定是一片绯红。
沈晓婉试着抽回紧紧被上官仪握在掌心的手,但却没有成功。
“夜路难行,我扶着你吧!”上官仪温和的说道,声音混合天然,似乎能穿透一切。沈晓婉完全没有能力拒绝,而是悄然低下了头,任凭上官仪这样拉着缓步前行。
这条路本来并不远,然而沈晓婉却觉得走过了一世那么长,她甚至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这样就可以永远的走下去了。
可惜幻想总是遥不可及,穿过柳绿花红,越过亭阁翠宇,良久,两个人还是来到了弦月池边。
弦月池边伫立着一排排的垂柳,这些柳树上竟也挂满了各色彩灯,看来这宫中想要承接皇宠的痴人怨女确实不少。
“真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这皇宫中到处都是彩灯高悬!”上官仪沉吟道。
“今天是七月初七,牛郎会织女的日子!”沈晓婉回道,声音轻细如蚊。
上官仪饱含深情的望着沈晓婉,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开口。沈晓婉终于将手抽了回来,然后转身面对着弦月池的一汪清泓。
弦月池是宫中的清河流经之处,不知何时形成了一弯弦月的形状,于是先祖命工匠用白玉石为墙砌就,并雕刻着青凤朝阳,百鸟穿花的图案,白天里看了颇为壮美,没想到夜间竟然也别具风情。
月光如水银一般轻轻泻在池中,水波潋滟,树影婆娑,真真是难得的宁静幽远。
“雪晴,你说吧!打算怎么救张贵妃!”上官仪淡淡问道。
沈晓婉没想到上官仪竟然如此突兀的转到了正题之上,略微迟疑了一下后,将目光再一次转向这这幽静致远的美景,心中暗自回忆着。
记得皇上登基后不久,张贵妃就被封为张太妃,并且永居冷宫,此令下后,皇太后就在冷宫中杀死了张太妃。如今皇上已经登基快一个月了,想必太后也正酝酿着怎么对付张贵妃,所以时间对于他们来讲是急迫的。
沈晓婉对上官仪轻声道:“上官大哥,皇上如今刚刚登基,还无暇顾及淮安王等人,一旦皇上将淮安王等人定罪,我们下手的机会就少了,所以,我们必须在皇上下令处置淮安王等人之前,救出张贵妃。”
上官仪微微蹙眉道:“时间确实很紧,但也无妨,不过救出张贵妃容易,但是张贵妃一旦失踪皇上太后必定起疑,我倒无所谓,你在深宫之中必定会很危险啊!”
沈晓婉听完上官仪的话,心头一暖,看来上官仪始终还是牵挂着自己的安慰。这种想法只是一瞬,沈晓婉边陷入了沉思。
上官仪说的有道理,以上官仪的武功,想从冷宫中救出张贵妃并不是难事,以自己的身份,将张贵妃送出宫也不是难事,但是正如上官仪所说,若是张贵妃突然消失了,那皇上和太后必定起疑,追究下来怕是很麻烦,所以必须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妥当。
就在沈晓婉沉思的时候,上官仪突然小声道:“谁!”
沈晓婉心头一紧,莫非自己和上官仪的谈话被别人偷听了去,那可糟了。正紧张着,只见树丛中穿过一个小小的黑影,簌簌间竟从两人面前越过,借着灯光照应,沈晓婉看清了这黑影,竟然是一只花猫。
花猫临走的时候,眼睛莹莹泛着绿光,冲着沈晓婉和上官仪喵了一声,消失在黑暗之中。
沈晓婉看着花猫消失的背影心中突然一片明净,有了,宋仁宗的时候不是有狸猫换太子的故事么,那么今天我们效仿一下,想道这沈晓婉眼中微微泛光。
“雪晴,你有主意了?”上官仪看着沈晓婉的眼睛疑惑的问道。
“恩!”沈晓婉略略点头轻声道:“上官大哥,你弄个跟张贵妃身形相似的死囚的尸首,然后偷偷运进冷宫,给死尸换上张贵妃平日的穿戴,然后将张贵妃救出来。救走张贵妃之后,你再放一把火,烧了冷宫!烧焦的尸首是辨认不清的,到时候就不会惹人怀疑了!”
上官仪听了沈晓婉的话,蹙紧眉头想了想,而后道:“雪晴的主意不错,确实可行,我也确实见过张贵妃,找到与张贵妃身材差不多的死囚也不是难事。不过这宫门盘查森严,我如何能将死尸运进宫中呢?”
沈晓婉又想了想道:“那就直接运进一个女性的死囚,明日我就称旧病犯了,必须家乡的医婆能治,到时候你就设法将死囚送进来……”
上官仪和沈晓婉开始谋划起搭救张贵妃的事,经过了近一个时辰的谋划,上官仪和沈晓婉终于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上官仪回去当晚就开始寻觅合适的死囚,牢中的囚犯众多,想要找到合适的不是难事。而死囚罪名已定,只要给他们家人足够的钱,他们什么都愿意做,所以这件事很快就安排妥当,就等着明日晚上将死囚送进冷宫。
次日,天朗日清,沈晓婉心事忡忡所以起的很早。沈晓婉正在院子中看着下人们忙碌,突然一个形色匆匆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奴才福德殿刘昭见过德才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这个名叫刘昭的太监一进来就直奔着沈晓婉跪下行礼道。
沈晓婉一听福德殿三个字,心头一紧,这福德殿正是皇上平日居住的地方,福德殿的人突然过来,想必是皇上有事,沈晓婉连忙稳住心神,淡淡道:“公公原来是福德殿的人,有什么事起来回吧!”
刘昭站起身,恭敬的弯腰,笑吟吟的说道:“恭喜娘娘,皇上命奴才过来跟主子娘娘说一声,今晚皇上要留宿锦和宫,让主子娘娘有个准备。”
“什么?”沈晓婉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她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宠幸自己,这可怎么办?拒绝皇上,恐怕不妥,这可是皇上第一次宠幸自己,若是自己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日后很有可能就此失宠,那么自己之前的谋划可就全都没用了。
沈晓婉蹙这眉头沉思着,刘昭看出了沈晓婉的为难,于是连忙问道:“主子娘娘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跟奴才说,奴才这么早过来也是怕主子娘娘不合适侍寝先来探探!”
听完刘昭的话,沈晓婉豁然开朗了,眉头缓缓舒展开来道:“刘公公真是明白人,本宫近日确实是不适宜侍寝,倒不是因为入月,而是因为本宫旧疾复发,本想着调养几日就能好的,谁知皇上竟然突然恩宠,真是措手不及!”
“噢!原来娘娘抱恙在身,要不奴才去请太医过来给娘娘瞧瞧?”刘昭道。
“那倒不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症,只是我这病只有家乡的医婆能治,所以我已经打发人去请医婆了,想必今晚就能到了,医婆药到病除,过了明天本宫就能侍寝了!”沈晓婉语气不急不躁的宛然说道。
沈晓婉望向刘昭,见刘昭面露难色,连忙摘下手腕上带着的一对盘着青凤绕云的翡翠玉镯,塞给了刘昭,然后轻声道:“这是皇上钦赐的青凤绕云翡翠玉镯,价值不菲,刘公公,烦劳你在皇上面前美言了。”
刘昭结过玉镯,眼睛眯成了缝,连忙拜谢道:“娘娘是皇上破格册封的皇贵妃,足见皇上对您的宠爱,哪里用得着刘昭美言!”
“那不一样,这后宫佳丽三千,颜色衰落跌宕,从不缺美人得宠,所以皇上身边的宠妃自然也是盛衰不定的,而刘公公不一样,你可是跟着皇上越久越得皇上信任,要是有刘公公帮忙,本宫才能安心啊!”沈晓婉微微一笑道。
刘昭会意,然后缓步离开了锦和宫。
看着刘昭的背影,沈晓婉方才尝尝舒了一口气。沈晓婉本以为就这样当了过去,谁知不到晌午,皇上竟然匆匆赶来。
“雪晴,你怎么了,刘昭说你病了,你到底怎么了,有没有事?”皇上急切的问道。
“我……臣妾没事,只是就疾复发而已……”沈晓婉有些措手不及的回道。
看着皇上莹莹闪光的眼眸,沈晓婉竟然感到了一丝愧疚,缓缓地下了头,不敢正视皇上。
皇上则用手扶着沈晓婉的脸颊,关切的问道:“到底是什么旧疾,怎地这宫中的御医也不能医治?”
沈晓婉缓缓抬眸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小时候染上的心病,早就已经好了,谁知这几日又犯了,估摸着可能是太过思念皇上了!”
沈晓婉一边说着,一边眼中含泪,显得楚楚动人。
皇上看着沈晓婉的模样,心中竟然有些欢喜,毕竟自己爱的人也同样爱自己是能令人醉心的。
“傻丫头,朕只不过是依照与太后的约定去皇后那里留宿一个月罢了,如今过了这一个月了,朕一定天天留宿锦和宫,哪也不去!”说着皇上竟然紧紧的抱住了微微抽泣的沈晓婉。
沈晓婉的心咚咚的跳着,皇上难道还是想要留在这里么!这不不行。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爽朗的笑声:“姐姐!您的柳絮灯怎么不见了,是不是被王母娘娘收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