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华从来没有疼得像今天这样死去活来过,此刻她竟然有些懊恼为什么后来胎位乖乖得回去了,明明自己那么辛苦得挣钱养活自己,要是胎位依旧不正她便不能顺产,躺在床上等着挨一刀也比这样疼得只有喊叫的力气强。
凡事有原因必会有结果,当初跟白雨泽的一场感情却酝酿出了今天即将出生的这个小东西,林若华想笑却笑不出来,疼得整个人都在疯狂得抖动,却是连哭都没有了力气。
明明是这么艰难的时候,心思却出奇得敏锐,整个大脑仿佛游离在身体之外,想想那些已经被推进产房或者还在等待着痛苦生产的年轻准妈妈们,身边无一例外都有个男人陪着,而她,却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敢承认,人生际遇千千万,自己却总是这么可怜,一个人经历这些艰难困苦。
孙容赶到的时候,林若华已经疼得满头大汗,钟阿姨好歹是个生过孩子的人,可无论东西准备得多么妥当,经验如何丰富,一个年长的阿姨始终比不上心爱之的陪伴。
“阿姨,林林怎么样了?”
孙容因为时常出入林若华的住处而与钟阿姨熟知,她又是个半大孩子,对生孩子完全一点概念都没有,只得询问一旁正在喂林若华喝水的钟阿姨。
“快了快了,刚才护士来看过了,估计一会儿宫口开得够大就能进产房了,这女人生孩子,总有这么一着的,若华你坚持住啊。”
林若华艰难得将一小口水吞了进去,这觉得那温暖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往下,滋润了自己的心田,别人有父母伴侣相伴,但是她也有朋友长辈陪着,或许没有白雨泽在身边终究是个遗憾,可这样的自己,这样的他,两个人再见面也不过是错误的延续,就当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两人从来没有相识过吧。
不一会儿功夫,秦言也慌慌张张从电梯里奔了出来,所幸别人都在忙着担心自家的情况而无暇来看秦言,不然要是有人问林若华这是孩子爸爸吗,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若华……”
秦言轻轻喊了林若华一声,他不像孙容总是来看她,因为一场短暂却幸福的婚姻,始终困扰着他的心神,明知两人再如何努力也终究回不到从前,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淡淡感伤,或许是时间不够长,等一切都成为过去的那天,他们大概便能像曾经一样肩并肩走在一起了吧。
林若华根本没有功夫去顾及一边是孙容跟秦言,她整个人都被排山倒海的疼痛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从来没有人告诉她生孩子会这么痛,浑身上下都仿佛被人强行拆散了骨头一般,所有的感官都挪到了那个原本小小的现在却容纳了一整个小孩在子宫,那感觉,她真是恨不得找块搬砖把自己一转头打昏死过去才好,最好是醒来的时候便已经生完孩子。
可如同现实的残酷一样,妄想始终是妄想,该经历的无论如何还是得经历。
当林若华被推进产房的时候,护士询问让谁陪她进去,她集中所有注意力扫了在身边的三个人,钟阿姨经验丰富,她在身边或许好一些,至少知道怎么安慰自己,镇定她的情绪,孙容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这十多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以前曾经说,她们不是朋友,是亲人,会互相陪伴直到个子死去,而亲眼呢,他那双无比期待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可他毕竟不是孩子的父亲。
林若华轻轻摇了摇头,真正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那个人不在,他甚至可能已经将自己忘了个一干二净,既然如此,不如就一个人面对吧,她的人生前二十多年都是如此,一个人长大,一个人工作,一个人养活自己,现在又要一个人迎接一个跟自己联系最为紧密的新生命。
没有怨恨,没有责备,甚至也突然间没有了感伤,过了今天她终于将成为一个母亲,这辈子,或许再也没有人能像白雨泽一样走进自己的内心,可她好歹还有一个精神寄托,她会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妈妈,将孩子健康、顺利得养大。
这个孩子,还没出生便承载了林若华巨大的责任跟幸福,如果说这世上只有一种感情永远都脱离不了关系的话,那边是亲情,血浓于水,只要生命生生不息,便永远没有人能否认,朋友会背叛,爱人会离开,可亲人,总是在自己身边,父母去世的时候她还什么都不懂,连亲爱的花书包都还没有背过几次,奶奶过世的时候,她试过用各种方法挽留,可死神的力量势不可挡,现在,她终究还是有了一个血脉相成的人,最亲密的人。
产房门关上的时候,林若华轻轻笑了,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幸福快乐的母亲,随着一个完整新生命的到来,过往那些愉快、不愉快都将成为过去,她也将跟这个孩子一起获得新生。
有人说这世上的疼痛分为十级,而妈妈分娩时忍受的痛苦是最高级的,林若华躺在产房里,有些忐忑,更多的却是对未知的慌张跟不确定,助产士在身边轻声细语得为她打气,教她怎么呼吸,怎么用力,可真正到了派用场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真是太过忽略这些事情了,连基本了解都没有做。
生孩子的过程是漫长的,几个人在外面一直等着林若华出来却始终不见她的人影,钟阿姨虽然神色紧张,仿佛自己生孩子一般,脸上却时不时换上亲切的笑容安慰身边没有任何经验的两人:
“若华虽然瘦小,可体质向来不错,你们不用担心,生孩子嘛,一会儿就出来了。”
这样的安慰已经过了一次一次又一次,孙容还以礼貌的微笑,心中却并没有因此而好受一些,她十分担心林若华会不会出事,因为刚怀孕时医生说她胎位不正,怎么现在好了就能顺产了?要是林若华有半天差错,她真会跑去把那医生揍一顿也说不定。
孙容心中的想法还没有落下,产房内却突然传来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她慌忙转头去看钟阿姨跟秦言,两人脸上顿时明亮起来的眼神也是如同自己的一般,那啼哭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密集,仿佛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出门看看这个陌生的世界。
过不多久时候门便却被打开了,护士轻声说着恭喜,是个男孩儿,紧随其后的是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林若华,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似地没有半点血色,那张脸白得跟纸似的,让人心疼得眉头紧皱。
孩子生得很顺利,林若华虽然疼得死去活来,可还是用力配合着生产的节奏,她原本体质不错,怀孕之后又总是在钟阿姨的便利店里帮忙,忙里忙外没有闲着,没想到这也是间接的帮助了自己,虽然吃了不少苦头,可终究还是顺利生下了这个宝宝,孩子不胖,却也健康,六斤六两的数字很是吉利,在睡过去的前一秒,林若华只希望他能如同那66的数字一般,顺顺利利,健健康康。
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人已经被推到了病房,也不只过了多久。
林若华侧头看看躺在身边的小小婴儿,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有注意力去打量他,皱巴巴的小脸还像个小老头似的,颜色也并不是美丽的淡粉色,有些偏身,头发黄黄的,大概养养会变黑,也不知像她还是像白雨泽。
心思百转间又想起白雨泽的点滴,脸上却终究没法维持若无其事,刻意将视线转到床边的三人身上,才发现钟阿姨已经走了。
“阿姨呢?”
林若华开口问道,声音有些沙哑,想必是之前生孩子的时候有些伤了喉咙,那感觉,她真是再也不想再经历一回了,整个人都仿佛被十几辆马车压过一样,浑身上下连动一下胳膊都是痴心妄想,到现在她还能感觉到当时那撕心裂肺的疼痛。
“阿姨说有些东西忘了她去准备,我又偏偏一点知识都没有,需要啥却啥都不知道。”
孙容略有些歉意,望着躺在林若华身边皱巴巴的婴儿,他似乎能看到白雨泽坐在那高高在上的59层,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会是怎样的心情,而白雨柔呢?要是她知道林若华为她哥哥生了个男孩子,又会是怎样的想法,一想起她那些手段跟威胁,心中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透露半点风声,不然这个被感情逼昏了头脑的可怜女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来报复林若华呢!
其实这中间三人中,心思最纠结的大概是秦言了,床上躺着的是他最心爱的女人,可她今天生的孩子却不是他的,而且,那个活该被千刀万剐的男人却不知珍惜将林若华一把推开。
结婚之前他还想过,林若华是否会跟普通的女人一样,因为想找个依靠而选择接受自己,正是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他选择了表白,求婚,起先,她也跟其他人一样选择了自己,初初结婚的那阵子过得十分开心,下班回家能看到家里亮着的灯,能看到心爱的女人在沙发上窝着一边看电视一边等自己回家,有时候还有香喷喷的饭菜,这才是他最想要的家,可好景不长,后来的那件事他从来没有问过林若华,她也不曾说起,一切都仿佛是个谜题,除了当事人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已经尝试过跟自己在一起而又因为意识到现实终究没法改变而拒绝自己的林若华,想必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让自己走进她的内心了,可秦言心中,还是忍不住去遐想,孩子慢慢大了,慢慢需要一个父亲在身边教导他如何成为一个男子汉的时候,她是不是会对自己的决定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她是不是还会愿意接受他让他成为她那个风雨飘摇小家庭中的一员?
“林林,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孙容似乎感觉到秦言的若有所思,顺势找了个话题打断了他的思路。
“嗯。”
林若华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脸上是他们没有见过的温柔,经历了今天这场生产,她才终于蜕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人,或许有些地方还不够淡定,可她正沿着自己的路一步步前进。
“想过了,就叫林末吧。”
有人说结束意味着新的开始,那么末日便也是天堂,这个孩子,是她过往的结束,也便是今后幸福生活的开端,林末,便是他们共同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