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宋洪霖一家人已经准备妥当,昨夜宋洪霖令众家丁连夜收拾行李家当,此时站在车旁的数十家丁皆是面色疲惫,神情憔悴。余公公特意叮嘱了宋洪霖,皇上为了给他办庆功宴,已经命几方高官大将都敢赴锦城,说是此次庆功宴要盛大,更有意要大赦天下。
宋微音也登上一架马车,前往锦城的路途。
此凉州一去锦城有百多里,车队一行前去得半月路程,宋洪霖也是备了不少行军的物资,为防路上有抢到劫匪,也是带了近百士兵军械同行。此时百姓得知宋元帅要回朝复命,纷纷拿了自家酿的酒或干粮来与将士送行。
这凉州毗邻胡人边境,时不时有胡人强袭来劫掠钱财粮食,当地的民众苦不堪言,三番五次联名上书朝廷请求派兵征讨。后来终于派遣宋洪霖前来讨伐,经过三年征战,而今终于大破敌军,更是杀得敌将,自此想必胡人蛮族也是群龙无首,掀不起什么大波澜。
数十年的胡患终于得被消除,城内众人还没来得及好好报恩,就得知宋洪霖即将回朝,却是把数十万军队留在凉州镇守边关以保卫边关百姓安宁。自古将军元帅,皆是拥兵自重,万不会离开自己军队,即便是回朝,也是带着军队驻扎锦城外,以威慑朝廷不能过于削弱兵权。
而今宋将军为了百姓安居乐业,却不曾班师回朝,只家眷回京,百姓得闻此大举,皆是感激涕淋,要知边关要塞,长年兵争马伐,有军队保护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宋洪霖着一身绣银长袍,腰佩三尺长剑,面对着芸芸百姓,一时之间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接过县令递来的一拦干粮,即便是久经沙场的热血男儿,也是激动不已,保家卫国数十载,不就是为了保得百姓安居乐业人人爱戴么。
“宋元帅,此去一路顺风,这凉城百姓得你保护周全,今后永远是您的后盾。”那年老的县令身子颤颤巍巍,一双老手抱拳说到。
“周老县令放心,此去锦城是皇上御赐论功行赏,赐了御酒,再回来与乡亲们共品。”宋洪霖道,将老者扶起。
“宋将军,该启程了。”另一辆马车上的余公公面色不悦的催促道,此间老县令与宋将军的对话他自然也是听在耳中,也揣测不透是宋洪霖故意为之或是无意,反正此事他已决定如实禀报给皇上,历来皇帝最厌功高盖主之将才,老县令这般言论,或是提及出来点醒他,莫要执意而为。
“余公公莫急,我们这便动身了。”宋洪霖将老县令搀扶到一旁,右侍卫牵来良驹,宋洪霖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一点也不像已有花甲之年的人。
“出发!”宋微宣扬鞭一喝,整个车队缓缓驶出凉州城高大的城墙,向着背后的一片荒漠行进。
宋微音坐在马车内,这大漠的白日天气本就火热,现下坐在相对封闭的马车内,虽然是免了这阳光的曝晒,但是这车内难耐的高温,也是让人坐立难安。
“二哥,我能不能下去骑马。”宋微音撩起车帘来,他的马车旁有一骑手,气宇不凡,跨坐在乌骓马上,这男子眉间有一刀疤,凭空多出许多杀伐煞气,除去那刀疤而言,这男子也是生的一副英雄模样,剑眉相对,鼻若悬胆,眸似星海,此人便是军中先锋,御前带刀侍卫,也是宋微音的二哥:宋微雯。
“不行,父帅有令,朝中余公公同行在此,切莫让你再如往日癫狂,免得传到朝中去了,说宋家的小姐不懂规矩。”那男子神色威严的说到。眼角一瞥周遭无人,冲着宋微音一咧做了个鬼脸,转瞬间又恢复如常,又道:“我也没办法,父帅严令禁止,如有违背,拿我试问。”
“乔东果来了没?”宋微音脆生问道。
宋微雯回说:“这会儿没看见,今天早上我看见那小子背了个大包裹往大漠西边去了,也不知道是去干嘛。我上去问他,他说是要去西边的荒滩找什么黄沙金石。”说着,宋微雯一望前方无边无际的荒漠,心里不觉有些悲凉涌上来。
这凉州城四处皆是荒漠,也皆是战场,他们现在所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爱国将士们用血肉换回来的疆域,这里面的悲凉,也就只有他们这些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将士才能体会。战争总是不可预知的,前些天还跟宋微雯嬉皮笑脸开玩笑的小彪子,昨天便在最后一场战斗中被敌军的乱箭射穿了胸口,当时血水溅了宋微雯一身,小彪子惨笑着嘱咐宋微雯要去他中原的老家慰问他父母还有妻儿,最后临死还笑道宋微雯不要把他的阵亡慰问金拿去中饱私囊,虽然小彪子知道宋微雯不会做这种下贱的勾当。或许,他只是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开这样一个能让宋微雯放心的玩笑话罢了。
“你们可都是我大夏的大好男儿啊。”宋微雯想到这里,免不得叹息一声,捏紧了腰间的长刀。
车队一行走了大半天的光景,四周除了荒漠还是荒漠,时不时飞过青天的一两只鸟,以及孤零零立在阳光下的胡杨树,已经是大漠里难得的新鲜事物。
转眼已经是正午,太阳正是晒得猛烈,不远处有一处氤氲升腾的热气,照得远处有些模糊了。有经验的士兵一眼就看出雾气升腾的方向有绿洲,连忙去禀报宋洪霖是不是要暂时到那里休息,架锅生火。
宋洪霖得了消息,走到车队中间的一辆华贵马车旁,问道:“余公公,士兵报前方有一绿洲,公公是否需要歇息片刻。”
“走了这么久,咱家也有些疲乏了,不如先去歇歇脚吧。”那车内传来尖细的说话声,车旁的士兵有些不悦,这坐车的还累,真是不知好歹。
“就依公公。”宋洪霖道,转身对传讯兵说道:“传令侍卫,前去绿洲探察,车队暂时在绿洲歇脚。”
整个车队的行进路程顿时一变,径直往那躲在沙丘后的绿洲行去。
“这太监真是矫情,坐在马车里还喊累。”宋微雯面生厌恶。宋微音在车内听到二哥的话,经不住好奇问:“这余老太监是什么官衔,怎么这么大的架子,说要休息,全车队的人都得依着他。”
“小妹你是不知道,这余公公算起来,官衔还 比不过一个小县城的县令,充其量不过算是皇帝面前的一条狗罢了。”宋微雯没好气的说,话没说话,往左右看看是否有人,见到周围都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士兵,也就放心下来,继续说道:“这朝廷中的规矩自然是多,着太监照顾皇上衣食起居,自然也是和皇上接触最多的人,也是最为信赖的人。皇上常年身居深宫,处理政要事物繁忙,这些大臣的心思将军元帅的心术,自然也是没时间去揣摩,每次觉得哪个大臣有异,就命身边的太监去查探。每每有太监回来禀报,皇上一般都信以为真,古往今来,莫不如此的。”
宋微音笑道:“这皇帝又不是傻子,怎会轻信一人片面之言,就是凉州上街买菜的妇人也知货比三家取其价比吧。”
大漠黄沙被风这么一卷,顿时喧腾起来,打在士兵脸上,也是生生的疼,恰好那余公公此时掀起车帘来,一股风携裹着沙土顿时扑在脸上,一个不防,常年锦衣玉食的余公公就尝到了这大漠黄沙的滋味,本就天气炎热,顿时心底升起一股无名怒火,盖下车帘来,催促着快些。
“马上就到了公公。”车旁的士兵口中虽然恭敬,但是隔着车帘,余公公倒也没看见这士兵的一脸鄙夷。
又是半刻钟过去,车队终于到了绿洲,整个车队的随行士兵都立在原地休息。这绿洲之内有一水塘,水塘周围满是些沙土植物,亦有不少树木,都不过一两丈高低。
“公公,到绿洲了,下车来清洗下吧。”宋洪霖来到余公公的马车旁。
那太监扭扭捏捏的下了马车,来到水塘旁,士兵端来一盆清水和面巾。
“一想到我们的战士们征战沙场出生入死,居然还要给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端茶递水,我就气不过。”宋微音坐在车内气道。
一旁的宋微雯连忙打断她,说道:“这些话可不能让他听到,不然这厮到皇上跟前乱嚼舌根,我们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宋微音轻哼一声,看向余公公的眼神满是不屑:“怕什么,我们驱除蛮人保家卫国还怕他这小小的太监?”
宋微雯本就对这余公公没什么好感,也就不再言语,之嘱咐道:“你小声些罢了。”
刚是进了绿洲片刻,忽然有警戒响起,四周赫然喊杀声成一片。
“哼,胡人残部也敢逞威,副将何在!”队伍前的宋洪霖喝道。
宋微雯扬鞭一打马,向着队伍前冲去,口中大喝:“儿臣在!”
“领兵一百,前去将作乱蛮人尽数斩杀!”宋洪霖又道,手中抛出一杆令旗,被飞驰而过的宋微雯一把接住,转身喝道:“宋家近卫何在!随我报国建功!”
车队的士兵齐声喊到:“杀!”
转眼,近半数士兵持械而出,虽只有区区百人,不过这长年累月的训练杀伐,也是一般士兵不可比拟的一股滔天气势,顿时一个个变得凶神恶煞,长年生活在安逸中的太监哪里去见过这等场面,顿时给他吓得不轻,慌忙躲到车内去了。
“公公莫怕,只是些胡人的残部,不足为虑。”宋洪霖对马车内慑慑发抖的余公公劝慰道。
余公公面色惨白,又是惊魂未定,连连道:“全依元帅做主,全依元帅做主…”
宋微音见“看守”自己的二哥一走,心里顿时也痒,正要起身换装迎敌,车外道:“小妹,今次父帅有令,你可不能轻举妄动。”
“是了是了。”
片刻,绿洲外的打杀声小了,却也不见宋微雯带人回来,估计是胡人不敌退却了,宋微雯带兵追了去。余公公听闻出战副将还未归来,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果然,警戒声再度响起。
“莫不是调虎离山之计。”宋洪霖神色一变,此次回朝只带了两百贴身近卫。方才宋微雯已经领兵一百出战,现下又有敌军来犯,确实令宋洪霖不得不思量片刻了。
片刻,喊杀声已如临在前,胡人奇怪的语言参杂着刀械的声音越发近了。
“元帅!为何还不派兵抗敌!”余公公在车内已经十分慌乱,现在的他是相当后悔为何当初要毛遂自荐来做这传旨大臣了。
宋洪霖心中也是疑虑,索性对传令兵道:“令近卫布圆形守阵,首要保全余公公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