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他单手伸到自己的大腿一侧，指甲没入自己身上的西装裤里几寸，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好让自己腿上发麻的感觉能够减轻一些。
昨晚苏沛霖昏昏沉沉地靠着椅子就那么睡着了，睡姿在他看来很别扭也很难受，担心她醒来会落枕，他动作很轻地将她的身子扶正，最后让她躺在了自己的腿上。
刚放下的时候她还动了动，当时陆慕弈差点以为她是要醒过来了，搞得他一时间还有些手足无措，心里拼命地过滤筛选着等她清醒过来之后自己的说辞。
可事实证明，她并不是要清醒过来，而是依旧将脑袋乖乖地枕在他的大腿上，似是姿势不太适应，惯性地想要翻个身，却在肚子抵在座椅的中部的那一刻反射性地回过了身来，不止如此，她还手在空中挥了挥，触碰到他的胸膛的时候，手握成拳头砸了砸他，骂了他一声笨蛋，后来又骂了一声傻子。
陆慕弈很无奈，这两声笨蛋和傻子，他本能地不希望她是拿来骂自己的。
可是当她将他的手抓住惩罚性地压倒在了自己的脑袋底下的时候，他又只希望她这样亲昵的行为只对自己一个人做。
所以，这是不是他变相地承认自己是笨蛋是傻子了？
陆慕弈直到此刻，也依旧不想承认。
于他来说，这种程度，最唐突！
苏沛霖瞪着陆慕弈看着，她发觉自己问他这个问题等于白问，分明是自己主动问出的问题，结果却被他反问，被他反将了一军。
唐突的事情吗？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她最后只能清清嗓子，故作轻松地说道：“那肯定就是没有了，万幸，我睡着了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苏沛霖后面的那句话，只是为了掩饰自己脸上的尴尬而已。
“我知道。”
苏沛霖没想到的是，自己不过无心多加了半句话而已，他竟然做出了答复，并且还是那种无谓的平淡到好似在说他自己的模样很端正好看一般的语气。
苏沛霖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慕弈，是因为两个人昨天晚上在一起单独过了一晚吗？怎么忽然之间，两个人之前那种互相对峙水火不容的气氛忽然就不见了？
苏沛霖在心底暗戳戳地想，坚定地想，一定是因为走廊的温度抬高太暖和了，所以各自才没了脾气。
一定是这样的！
苏沛霖逼得自己疯狂地去想陆慕弈对自己有多坏多无情，这才让自己的表情逐渐变得冷淡了些。
于她来说，如今自己和陆慕弈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必须得保持适当的距离，如果不可以，她便只能戴上冷酷的面具。
陆慕弈深深地看着苏沛霖，见她没由来地又板着一张脸，深眉紧蹙，他缓缓开口：“你昨晚说你还喜欢我。”
“什么？！”
他浅浅淡淡轻描淡写的话音刚刚落下，苏沛霖像是遭受了一记晴天霹雳一样，千万分震惊地回头来瞪着陆慕弈。
她震撼到眼珠子快要蹦出来！
惊诧到下巴快要掉下来！
“你听到了。”陆慕弈又是风轻云淡地掀了掀唇，一双深瞳好整以暇地盯着苏沛霖看着，像是欣赏一部好看的片子一样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从不相信到怀疑，再到脸红，再一次怀疑，再到最后的彻底否认。
“不可能，我不可能说那样的话！”苏沛霖手抻着腰站在椅子一边，一双美眸瞪大了瞧着陆慕弈，斩钉截铁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丝毫出入，可实际上她的心里比谁都要发虚。
她的内心在咆哮，无止境地咆哮。
天啊，我昨晚到底说了什么？！
我当真说了我还喜欢他吗？！
苏沛霖，你怎么这么没眼力见，这么不长志气，这么没有骨气！
哪怕隔着肚皮她的肠子都快要悔青了，可是脸上却装得比谁都要有底气。
陆慕弈原本泛着好整以暇的光芒的一双眼睛，缓缓地褪去了玩味，在苏沛霖辩解之后，他也只不过浅浅轻轻地说了一句：“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吧。”
这模棱两可的答案，让苏沛霖越发想要抓狂。
不知道为什么，不管陆慕弈所说的是真是假，总之她此刻脑子里面已经构造出了一副她对陆慕弈说这句话的时候的场景。
他昨晚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是在她之前还是之后？
按照他所说的，自然是在她睡着之后他才睡，否则的话又怎么听到她的梦话？
可是，他怎么会在听她说过那些胡话之后，没有推开她？
苏沛霖又反过来想了一番，越想越是觉得不合乎常理，脑子里面忽然窜出来一个根本不可能的可能。
她再次对上陆慕弈的一双眼睛，他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苏沛霖抿着唇，心存狐疑。
正是此时，身侧不远的地方电梯门忽然打开，一位医生和两位护士从电梯里面走了出来，步伐匆匆。
“两位谁是病人家属？”医生昨天听保姆阿姨说起家属另有其人，所以，此刻走到陆慕弈和苏沛霖的面前之后才多问了一句。
苏沛霖咬着唇，没有作答。
“是我。”陆慕弈心倏地揪紧，医生一来就询问家属，而且语气还不算好，这让陆慕弈浑身上下的神经都跟着紧绷了起来。
方才调侃苏沛霖的心情，此刻已然消失殆尽。
“病人已经苏醒了，接下来再观察两个小时，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暂时转到普通病房去了。待会儿家属跟我走一趟，我们对病人进行一个全方面的诊断，确定一下手术方案。”
语毕，陆慕弈听医生说起张佳乐已经苏醒的消息，可是脸上却没有如同苏沛霖一般的释怀的笑意，反而，他脸色依旧严肃冷静。
“好，我知道了，麻烦医生。”
他知道，他的确知道，等诊断结果出来之后，这位医生又得和过去的那些自称专家教授等等的医生一样，巴不得从来没有接手过张佳乐这个病人，他们可不愿意自己毕生的成就就这么葬送在一个黄土都埋了半截的妇女身上。
只是这些话，陆慕弈根本没说。
等医生穿着隔离服随着护士们一起进了加护病房之后，陆慕弈视线循着他们朝着加护病房里面看进去，可心里想着的，却是等张佳乐从加护病房转出来之后安排转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