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陆绮这个人比较不怎么靠谱，但是陈肃和应嘉言双方都很明白，彼此之间的东西都是已经过去了。所以这样的见面只是单纯在于友人之间的探望。甚至，在陈肃这边，他并不光是特别确定，她应嘉言究竟还是不是把他当成朋友。
有些东西或许真的会在记忆里美化，因为当年应嘉言给摔倒在雨里的他撑了伞，将他扶了起来，也就此扶起了他的生命和希翼。然后，他就在年复一年的光阴里为她的形象画上了浓墨重彩，在真的遇到应嘉言之前陈肃一直在描摹应嘉言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而在发现她的艺人身份后，他也在各处搜集着她的信息。她似乎是他记忆里的老熟人，他自以为对她应嘉言很理解，可是实际上，他根本不理解她。
就像彼时分手的时候陈肃也未曾得到一个真正的答案。
“你不要试了，我真的看不见。”应嘉言在他抬手在自己眼前挥舞的时候开了口。
“你看不见，怎么会知道的？”陈肃略略红了脸，却终于还是不甘不愿地问了句。
应嘉言微微笑了，道：“因为你在我眼前挥舞的时候会带风的啊。”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温柔恬静，让陈肃禁不住觉得眼眸泛热鼻端发酸。原本在没有会面以为，陈肃甚至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沉郁堕落、满腹牢骚的形象。但是真的见面了，看着她和没出事前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神色略略有些疲惫，但是索性精神不错。
甚至，整个人的神色比之前还要温和。
端坐在那里仿似沐浴在圣光之中，温柔和善。就像是他心底里一直存在的那个形象，扶起了年幼的他，说，“你没事吧？”
温柔的声音，先是不自觉的中文，后来意识到什么改了英文。
原本浸湿身体的雨水不再带来寒冷，因为她抱住了他并且将他挡在自己身后与那群人对峙。最后，她和另一个朋友将他送到了专门的机构，告诉了他她的名字。
“以后有麻烦，你可以来找我。”
她给了他专门机构的名片，替他擦了脸，拿了食物来。
然后，时光就这么轰然流逝了，他终于第一次见到了她。
“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为什么偏偏要以这样的面貌来展示呢？”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们一次次的争执，他一次次想要揭开她的脆弱，以为可以让她认清自己。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突然发现，其实他理解的她并不真实。
应嘉言确实曾经硬撑过，但是同时她也是个这么骄傲的人。
现在坐在应嘉言面前，陈肃最后只能隐忍了情绪，“你……后续打算怎么做？”
“先配合医生治疗看看，实在没有办法的话，我可能需要先找一条导盲犬。啊，但是我并不是很喜欢狗呢。”应嘉言说着，当真流露出了些许犯愁的样子。
陈肃笑了，眼眶却也真的红了。
为了转移视线，他又道：“需要导盲犬的话，我建议你使用拉布拉多。”
“为什么？”应嘉言侧头。
“因为毛比较短。”他说着，却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
应嘉言听出了哽咽，试探地伸了手，搭到了他肩侧，“小朋友……”
三个字话音未落，陈肃突然一时冲动，将她整个人拦腰抱到了怀里。
应嘉言怔了怔，再度抬了手，搭上了他的背，轻道：“你这个样子，如果被别人看到的话，恐怕不太好啊。”
陈肃松开了她，红着眼睛道：“你是说我们两个的关系吗？”
“不是，我是说你的形象。你看，你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位置。”说着，似乎是怕陈肃反驳，应嘉言又拍了拍他的脸，缓声道：“不管你一开始的初衷是什么，可是走到了今天的这步，来到了这样的位置然后看到了那些爱你的关心的你的影迷粉丝，看到了那些成就，看到了自己创造的那些人物，那些真情实感，那些所有的一切荣誉，你还要说你完全通通都不在乎吗？”
陈肃愣住了，顿了顿才摇头，“当然不是。”
“不是什么？”应嘉言感觉陈肃对分手的那段感情其实并没有彻底放下，就和之前自己与他对戏时突然的动容一样，事实上，自己确实没有给他一个完整的终结离开。
所以这个时候，应嘉言专门接道：“那么这个时候，如果我问你是不是愿意陪我一起退隐，放弃这个光鲜亮丽的圈子带给你的一切荣誉和财富，你愿意吗？“
“我……”陈肃迟疑了，这份工作、这个身份，如今真的还只是他一开始不诚心的所谓跳板工具吗？
心头那个拒绝的声音越来越大。
不是，不是，不是。
或许一开始他真的是因为应嘉言才踏入了这个圈子，但是确实如同应嘉言刚刚所言及的，走到了这个地步拥有了如今的成绩之后，原本那些视工作并不重视的念头其实已经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慢慢对于自己这份工作的喜欢和尊重，以及会为了他的作品为了他本人付出的那些粉丝，还有经纪人和助理那些。
其实都是他非常珍视的感情和存在，于是在这些人的陪伴之下，陈肃确实发现，再面对应嘉言的时候自己心里的天平已经有了倾斜。
他——并不愿意。
这个选择和应嘉言的眼睛是否有残疾全无关系，就只是很纯粹的一个答案。
意识到了这点之后，陈肃突然笑了起来，随即再度将应嘉言抱在了怀里。
“我懂了。”他的下巴枕在她肩头，闭了眼，“谢谢，姐姐。”
他再度用了泰语去喊她。
“不客气，小朋友。”应嘉言也闭了眼去回报他，虽然实际闭眼与否并没有什么意义。
这是她对他的告别，再两人分手了两年多近三年的时光之后，给予他的一个正式的答案。
很可惜，没有陪你走到最后。
其实你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我们没有在合适的时间相遇。
我爱上你的时候太早，然后用错了方式，彼此终于还是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