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提防若欢扒拉瓦片,将整个屋檐的瓦片都扯散了,以至于自诩身法轻功不错的我就这么被坑摔下来。反衬我之前那句有我在不会让你摔的话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说辞。不过幸而,我因为拉着若欢,那垂直高度掉下去也就不到一丈。
我将养了这么些日子也没这么弱不禁风的,摔下地的时候底下还有层松软的雪垫着。虽说并没有特别大的缓冲作用,但是究竟也未曾给我带来什么更大的伤害。
因为这摔下来的地界并不是我之前的小院落,而是滚到了院子后方那一进庭院里头,彼时若欢还惊叫了,自然就引了不少人过来。于是乎,我基本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仰面摔下去的。之后过来的人,除了尚忆知,竟是还有元初长公主。
为了长公主那声“妹妹”的称呼,我心下犹自暗忖起来,之前在即墨镇的时候我也是与这位金枝玉叶见过的。不过那时候并没有发现她有这种到处乱攀亲戚的嗜好,想来她这么个出生,总是不能各处里去帮着帝君乱收义女的。
我这头正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那边公主骄横地厉声,“你,抬起头来。”
此时尚忆知已经跨出一步挡在了我跟着,看着面前那道身影我心下明了,他此番将我留在状元府定然是没有通知帝君的。虽说外头张贴的海捕文书大概率没有我的画面,但是眼前的长公主远日里究竟是见过我的,要是这么贸贸然与她对上,难民不会叫她猜出我的真实身份。
旁的不敢说,便是长公主与这皇家再是如何,帝君终归是她的父亲,那么若果有些什么万一,长公主必须是要站在帝君那头的。更遑论,《云舒卷》的延年益寿之效本身也是个试炼人心的蛊惑之物。
这番想来若是发现了我的存在,她也不太可能将我放过。
说不定还要连累尚忆知,我虽然明白现下里我们二人必然是没可能有什么将来。但是说到底,我还不想正经做这类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有了皇城司的事情在前,我再傻也不会傻得刻意搞事让自己弄得二进宫。这回再进去,我怕不是要被一卷草席抬出来了。毕竟那劳什子《云舒卷》我正经是什么都不知道,而尚忆知显然也是明白这个事实的。
这番护我,当然也就是护他自己。
这个时候我虽然不愿承认但是也必须与他暂时合作,以免被长公主认出来真实身份从而搞的我们两一起完蛋。
想到了这么一层,我就益发没敢抬头,只不断垂了脑袋眼睛,眼观鼻鼻观心的把自己当个听不懂人话的。对于我的行径,长公主显是非常愤怒,再度断喝了声,“大胆,本宫令你抬头,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还敢不从?”
长公主震怒之际,尚忆知略略俯身作揖,轻道:“公主息怒,实在是我这小丫头驽钝,无法领会公主吩咐。”
他这话说了,周遭原本还站着的状元府的侍从仆佣立时哗啦啦跪了一地,口里连连呼着,“长公主息怒,长公主息怒。”
我即便缩在尚忆知身后这时候也是受了四下里的紧张氛围感染,跟着扑通一声往地下跪了去。随着左右那颤巍巍的声音无甚感情的虚空磕着头,去道:“长公主息怒,长公主息怒。”
事实上,便是我这么个置身事外之人看着这满地的人这么口齿不清的叨叨也觉得心烦,想来长公主那样的出身理应更加骄横。最后倒也是没估错,元初长公主益发愤怒,径直要往我面前走。
不过我半趴在地上,又有尚忆知杵在前头这么这挡着,她想要过来提拉我自然是不容易的。被尚忆知挡住之后,她看是气急了,转向陪了自己过来的那四五个侍从道:“你们站着发什么呆,还不去把那人给我扯过来。”
说着,她又将视线转到了尚忆知脸上,微微抬了下巴,恼恨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这是寻了什么样的天仙美人,对着她倒是就有了荣华富贵了?!”
“公主,这件事本是与她无关,若是公主想要撒气尽管冲微臣而来。”尚忆知往我跪着的位置退了一步,我忙不迭往后撤了手指,就怕被他踩到。
结果他鞋履踏到了我宽大的衣袖上,眼看着那黑乎乎的鞋印子踏脏了衣袖我心里就免不了一阵抽搐的疼,毕竟这身衣服不管剪裁就算本来的布料就看着不便宜。结果我这正月里头一天穿上身还不过个把时辰就又是跪雪地又是被踩脚印的,真正也算是命运多舛。
按说我这时候也不该去心疼衣服了,毕竟公主身侧的侍女在受了指示后当即就要我面前来。但是因为尚忆知的态度极为坚决,是人眼都看得出的不会让我被带走。如此,也都不再敢上前,只是略略有些为难地面面相觑。
元初长公主显然没有料到这幕,很快又听到她怒声喝骂,“你们都聋了吗?我的命令都不听了,你们是统统都想被诛九族吗?”
“公主,不是谋反叛国,并没有诛人九族的道理。”尚忆知这时候突然开了口,很显然不是在消火而是显而易见的在浇油。自然,我因为和尚忆知这么多年的交情,明白理论上而言他说的仅只是实话。
不过,在愤怒的长公主面前说这些,自然是和找死差不多。
果不其然长公主益发地愤怒了,这次看起来是再也维持不了皇家仪态了,即便是当着尚忆知的面也要往后头过来拉我。
这种时候我与尚忆知算是一体的,但凡我被认出来了,他自然也落不得好。
《云舒卷》这种东西,这时候竟是成了我的另类保命符了。不过,若是当真长公主要来抓我却也是抓不到的,不是我妄言,虽说我功夫下三滥,和高手比估计对不上三招。但是,那也是对武林高手而言的,若是要对付眼下这些人那是完全不用担心的。
不过若是真走到了那步,我大概率可以跑出去但是尚忆知却是完全不可能置身事外了。顾忌到这些事情我最终还是按捺着没有发作,那头尚忆知也已经有了犯上之态,不再是那样谦和守礼的状态,再度挡在了长公主跟前。
因为元初公主已经愤怒,自然行动上也很张扬,尚忆知又堵在面前,她的皇家威仪尽失,绕不开尚忆知索性开始动手。推搡捶打,这行径看起来确实有那么些不成体统。
虽说元初长公主和尚忆知早有帝君亲自下旨的婚约,但是毕竟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这样的场面总是有些不成体统。即便是我这样的江湖女子也有些觉得过了,元初长公主气在头上想不到但是她身边跟着的一个年长的嬷嬷总还是清醒人。
看到这时候也再不可能沉默了,也顾不上旁的过了将长公主劝了回去。
“公主,这不成规矩。”
长公主挥开了嬷嬷的手,直面质问道:“都到了眼下这个时候,我还要什么规矩的?外头那些人的嘲讽早将我的脸面踩到地上去了,尚忆知,我且问你一句你可是当真不愿娶我?”
“长公主误会了,实在是今日官务繁忙,公主金枝玉叶,即便婚配之事也要从长计议。”
对比尚忆知的的平和,元初公主显然今天是定要讨到个说法了,真正是放下了所有的颜面,怒指了他声音都带了泪意,“尚忆知,今日乃是元月初一,我合该不能如此有失体统。但是你问问自己,从去年中秋之际我父君赐婚到现在,你是怎么同我父君说的,但是最终你又是怎么做的?”
我突然想起来,若欢等人提及过的,关于尚忆知迟迟不愿成婚的前情提要。这时候听着元初长公主话语里的哽咽之意,我竟是瞬间有了几许同理心。
若不是当下这个情景,我大约是很乐意去拉着元初长公主的手去感同身受一把的。比方说,就急于嫁人这种急切的心情,我亦是有过的。
甚至我那时候唯一的想法就是早日嫁给尚忆知,自然也是彼时有部分不愿意早起练功的懒惰心性。不过彼时我也确实是真的想过,要与尚忆知白头偕老的。这大约就是少女心性了,而如今的我听着元初长公主悲泣的声音只余了淡淡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