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密林里,因为有高大枝叶的遮挡,所以即便有阳光也被疏密的枝叶挡了个七七八八。七师兄终于自昏迷中醒来了,虽然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但是等到第二天的天明,我们就可以离开密林了。
难得和七师兄的再遇,坐在融融的火堆前,我不自觉地想起来了之前在劫狱事件里,那些层出不穷的意外。
特别是,“大师兄呢?”
七师兄这回醒来半晌,并没有再如往昔在师门中那般,再和我斗嘴胡闹,他只是靠抵在树干上,面色惨白的一言不发。
既没有关心自己的伤势,亦不曾开口问过师父或者旁的,便是我他也不过看了一眼没吭一声。我以为,他并不清楚徐浒的事情,因为在我询问过大师兄之后,他面色便是惨白了几分。
随即,他依旧没有看我,而是直接望向了徐浒,“五哥,你不是陪了小师妹去泗阳了吗?缘何会突然回来?”
我张了张口,正想要说出这位完全不是四方阁的人, 而是卧底的细作之际,南宫慕合倒是意外回来了。
听着脚步声,他一眼看到了扫帚星,借了明灭的火光打量后略有些意外的喊了声,“韩义?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我听着这话,不自觉伸了手去扶额。
都到了这么个地步,他竟是还对这行人的底细一无所知。
昨日里在劫狱之时我以为他应该是看到过南宫慕合那狠辣的身手,结果到了这当口听着这句问话我就道是自己错了。
其实,整个四方阁最天真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我那傻乎乎的七师兄。他才是天真又可爱,烂漫又无邪。起码在我而言,就算之前无所觉,只看他昨天那力挽狂澜的架势也会有所怀疑的。
叫我没想到的是,我七师兄居然连这等怀疑都没有。
迎面狩猎归来的南宫慕合在听了这话之后,也似笑非笑地朝我望了一眼。随即将手里提着的两只野兔亮了起来,“我去打兔子了。”
我看着他瞬间变得拘谨迟缓的那个架势,心下不得不拜服。
扫帚星绝对是应该去拜梨园学唱戏的,就这么个变脸堪比翻书快速进入角色的架势,分明就是个杰出梨园人才,放出来在这险恶的江湖出没着实有些埋没了天分。
这头我正自腹诽,那头南宫慕合却特特点了我的名,“小师叔,你为何不跟七师叔解释下,为何我们会一道出现在天牢中呢?”
“都到了这么个地步了,扫帚星你就别演戏了。”我实在没有这个闲情逸致陪他在这处演戏,况且我也没觉得自己能有这个自信能配合好。
直截了当说完,我转向了我七师兄,补充道:“他不是韩义,从来都不是。徐浒也不是我们的五师兄,他们两个都是北境的月华门门人。他们来中原就是为了《云舒卷》而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做的。甚至那时候在后山攻击你的,也是他们。”
七师兄听着我的话那眼神就跟着复杂起来,“你的意思是说,天下第一庄的韩家,当年有的那本《云舒卷》?”
“不,那卷经书本就是我月华门的圣物。”南宫慕合这时候特别不甘寂寞地接了这么一句。
七师兄的眼神益发愕然起来,不过他不愧是我师父的弟子,我的好师兄,我们师出同门也都自将月华门这种地方认作是魔教妖人。虽然他不像我那般机智,知道了那些前缘旧事,但是依旧还是怀抱着朴素的正魔势不两立的信念,对南宫慕合月华门门主的身份表示了不齿。
随后,他又转向了徐浒,火光映在他眼底,明明灭灭的颇有几分难得的正气。
“染儿说的可是真的?你与这魔教月华门真的颇有渊源?”
徐浒倒是也没有叫我失望,听着七师兄口口声声魔教,他略略皱了眉,“我却是你口中的魔教妖人。”
“所以,这次四方阁出事,你带着染儿先行下山,是师父刻意为之了?”七师兄总是不笨的,终于意识到了这整件事的奇诡不合理之处,学会了用脑子去串联思考。我正自表示欣慰地点头,却听得我那七师兄接下去说了句令人喷饭的话,“这么说,师父也是月华门的人了?”
震惊的不止是我,便是那头徐浒也禁不住哭笑不得,最后伸了手去拍他的肩膀。
我恐怕下一句七师兄再说出什么,那我们这样应该也算是同门之类胡说八道的脑残言论,遂决定单刀直入,“师父安排他带我下山应当是为了躲开朝廷这次的围剿。不过并不是说师父是月华门的人。”
“那么师父是默许了月华门的存在?”七师兄望着我,满眼的疑惑,“为何会这样?”
火堆在耳畔的疾风中吹拂得明灭起伏不定,其实这也是我的心头团聚的疑云。
师父在天下第一庄这件事的过往里虽然是存在了一些过失,可即便心怀歉疚,更多也是对作为真正的韩家后人尚忆知来说的。月华门在其间,其实并没有什么相干。
而且,现在尚忆知是韩家的后人,那么,我的身生父母又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