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门后山的云舒卷便是你盗走的吧,连带我七师兄也是被你所伤。”
花夏染体内余毒尚未散尽,那张惨白的脸甚至尚未完全消肿,看上去依然是可笑得紧。但是,他并没有任何表示,望着那张脸就就像是看着块不起眼的石头,眸中波澜不惊,一副淡然的清冷颜色。
他是南宫慕合,月华门现任门主。
元震为了换取石蒜花将四方阁后山内藏有《云舒卷》的事实告知了他,为了让他顺利取得这卷书,元震本是要自己亲自驻守的。结果因为小师妹花夏染和七师弟连越的那档子偷嘴之过,元震遂决定顺水推舟让他去看守后山。
因为连越本是他们几个师兄弟里不起眼的一位,内功心法及不上小师妹,外功招式修炼上也不算勤快。平日里,这位也是个不事生产的主,最喜陪着小师妹一道胡闹。是以,元震深信,派驻这位吊儿郎当的师弟看守后山即便遇到盗贼也不会太过拼命。
结果,事与愿违。
当夜的连越摆出了搏命的架势,本来不伤害四方阁内人命只是元震单方面的说辞,南宫慕合从来都没有打算遵守过。于是,为了方便行事,他将三颗如意珠抛了出去,重伤了连越。
珠子上浸泡了月华门特有的毒药,无形散。
既是因为中这毒的人会毒血逆行聚于头部而后导致形貌不存,故此毒名为无形散。中此毒的人若是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快则半日慢也不过三五天,便会因内里毒物侵蚀腐朽而亡。
南宫慕合终于将藏于四方阁后山的《云舒卷》拿到了手里,但是意外却又不意外的,依旧是不全的,甚至与自己手边月华门内现藏的那残卷内容一模一样,想都是的就是当年散逸后留存的上半部,而能真正起作用的后半部心法依旧查无踪迹。
谋划落空最是叫人失望气恼,但是元震却表现地更生气,夜半时分,沉了脸色朝他质疑道:“不是说好了我将人调开,你过来取了你的东西走吗?但是你为何又要伤我师弟?”
“我从来都没有应承过会你什么,还是说,你已经完全忘记了我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你出卖你师门的后果?”
被踩中要害的元震垂眸无言,他转自离去。
兜兜转转了两天,南宫慕合再度夜探四方阁。
由于后山《云舒卷》失窃,这次的四方阁并不如往常全不设防。
梅如意现身了。
十六年前江湖闻名的天绝剑,十六年后终究还是不负盛名,手中无剑却依旧可以以气化剑朝他攻来。高手过招,本就容不得一点闪失。南宫慕合却分了神,被梅如意的剑气在他腕上划过,皮开肉绽,血色飞溅。
这种情况下,他反手换过九节鞭,再度甩出去克敌。梅如意也是没有料到,面前少年只是长相显小,实际却并不是那种行事莽撞的热血少年。
不过缠斗了十来招,因为手腕伤颇重,他最终还是认了栽。梅如意没有追来,大约也是知道即便他受了这等伤要真的擒住也是不易的。
自岱山一路疾行下来,他就在前往即墨镇附近的树林里,撞见了花夏染。
月色在泠泠的水面上荡漾,清浅的仿似梦境。但是十六岁的少女却是一身尘土,发丝凌乱看上去脏污仿似小乞儿,杵在这如梦似幻的水塘边本身就相当破坏气氛,更遑论少女相当骄纵任性。
在对他发表过一番此路是我开的歪理之后,她却又流露出了善良关切,“喂,我这里还有些土豆泥,可以给你用。”
他心下奚笑,面上依旧不显,只拒绝道:“不用了。”
花夏染大约是被驳了面子,负气先行离开了。听着脚踏残枝落叶的巨大动静远去后,他才自水塘边站起来,一转头,蓝衣剑客已经出现在他的身侧。
“门主。”
“后续安排怎么样了?”
“如您吩咐,査库那头已经按照此前的计划,做了准备。”
在即墨镇外的茶寮里,虬髯大汉和他起了冲突。其实冲突的起因全然不是后来他告诉她的为了夺取《云舒卷》这种事,不过因为旁人都听不懂番邦话,所以即便他说虬髯大汉是贪恋自己美色要强抢了去做夫人也是没有关系的。
前提是只要他脸皮够厚,当然,事实上南宫慕合本身也没有什么羞耻心,只不过这个借口终究还是不如《云舒卷》好用现实。
意外的是,最终引致花夏染主动卷入这场争端的是她那只名叫大富的狼犬。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对个畜生付出这么多的情愫。甚至,在第一次被官兵追逐之际花夏染还要想着去救回那只狗。
“大富是我的朋友。”
与第一次水塘边的那面相较,现下里的少女面孔倒是白净,小脸微红,极为激动的样子。而后,她用墙角的灰抹了自己那张脸,毅然决然地回到了危机之中。
这件事对于南宫慕合这样的出身的人来说,是怎么都无法想象的。
当然,就算把狼犬换成人任何其他的活物包括人在内,也是一样的。不过花夏染与他而言太过紧要,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后头还是专门去为她将大富救了回来。
狼犬受了伤,前腿被兵刃斩了,不过还是忍着痛躲了起来。他身上有花夏染的味道,所以狼犬让他近了身。
因为一条狗,再见花夏染后,少女对他的态度和缓了不少。
“谢谢。”
他啼笑皆非。
明明此前他已经救了她许多次全没有换来半分谢意,反倒是救下这只狼犬之后,才得了她这声谢。
真正是人不如狗。
最后为了躲避官兵,南宫慕合带了花夏染翻入一户年久失修空关的民居内。有了片刻喘息时间,她发现了狼犬前腿的伤口。
紧跟着,又一次叫他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她
沾了金创药后狼犬因疼痛哀嚎呜咽,花夏染情急之下对着狼犬的伤口吹气不算,还开始软声安慰起来了,“大富我知道你很疼,但是忍一忍吧,不要再叫了,万一那群官兵听到就不好了。”
他皱了眉看过去,眼神落到了少女的转侧的脸庞上。虽然抹了些污灰,但映在头顶破瓦投下的月色下的那双黑眸却异样温柔。
翻卷的袅娜月色里,花夏染脸上那瞬间的神色莫名将他震慑住了,南宫慕合捏了捏手掌。看着她将那条不懂人言的畜生当做了孩子来照顾,原本预备好的讽刺说辞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靠抵着身后的碎砖石,南宫慕合渐觉身体无力。
手腕的伤口没有处理,看起来是到了极限了。
因为高热,他沉入了昏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