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离落带来的都是宫中拔尖儿的侍卫,动作迅速且姿态稳重,比起丞相府那些家丁,就显得井然有序许多。
柳浅染抬眸,往这边一看,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皇帝离落身侧那个穿着华服的男子。火光映着他的脸,嘴角微微牵起,眼神里却毫无笑意。
“喏,你家主人来了。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柳浅染突然起身,朝着身后的桑月投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桑月脸色微微变了变,站着没动,咬着下唇一脸纠结模样,踌躇了半晌,方才看着柳浅染已经行出一些距离的背影,道:“柳小姐,丞相府正在救火,我们此时若是现身,会不会被发现那火是我放的?”
柳浅染的脚步果然一顿,片刻之后回头,朝她笑了一下。却是抱着双手反问:“有你家主人在,你还担心这个?”
不知为何,看着柳浅染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和那意有所指的语气,她却猛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不担心。”
“夜王,依你之见,这丞相府夜半失火一事是怎么回事?”身边的侍卫都散开了去,离落沉着一张脸,抬头看着眼前的火势,面容带了几分阴骛。
宫玄夜也看着眼前正在熊熊燃烧的大火,略微沉吟片刻,过了一阵才回答道:“陛下,此次丞相府失火一事的确有些不同寻常,首先,究竟是意外失火还是有人故意纵火,尚未可知。”
离落点了点头,抬头看着他:“那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比较大?”
“倘若是意外失火的话总该有一处火源地,也不该事先无人知晓。可倘若是人为纵火,我想象不出对方的目的。”宫玄夜一脸淡漠,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王爷说的极是,人为纵火,那就是蓄意为之,眼下丞相府人财完好,对方放这一把火,不为财不为人,莫非就是想逗我们玩玩?”
柳浅染从暗处走了出来,人未见,先闻声,引得几人不由得将视线都移了过去。
柳浅染正朝这边走来,而在她的身后,还跟了一名烈衣如火的红衣女子,只腰间一柄长剑,简明干练,英姿飒爽。
那红衣女子,则在对离落微微点头之后,快步来到了宫玄夜身侧,恭敬地立在一旁。
这是宫玄夜的一名贴身护卫,离落见过几次。
“原来将军府家的千金也在此处啊,你怎么样?没有被这场大火殃及吧?”离落上下打量着柳浅染,一脸关切地问。
因着上次太子退婚那件事,离落心中总觉得对将军府和柳浅染有些亏欠,是以对她关心的便多了一些。
柳浅染摇了摇头,浅浅一笑,在这火光之中却是显得格外明媚。
“多谢皇上关心,这一场大火虽然来的凶,但好在有惊无险,所以我并没有伤到哪里。”
“浅染怎么会跟夜王的贴身护卫通道而来?莫非你们认识?”离落好奇地皱起了眉头,声音中带着几分帝王的威严,此时已经眯起了眼睛。
桑月捏着长剑的手不自然地一紧,扭头却看见宫玄夜冲自己摇了摇头,目光却紧紧贴在柳浅染的身上,面色平淡无波,似乎是想看她如何应对。
只见柳浅染笑了笑,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休息的柳老夫人,施施然开口:“陛下有所不知,柳老夫人自从不久前大寿之后便对我格外想念,所以让我来府上陪她几日。到如今,已经过去快七天了呢。桑月姑娘护主心切,听闻丞相府失火,这才急着赶过来,恰巧就与我碰上了。”
“哦?还有此事?”
丞相看了柳浅染一眼,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回答:“却是如此,柳……浅染这孩子聪明伶俐,懂事体贴,很是得老夫人的欢心呢。这几日有她在,气色都好了不少。”
“当真如此?”离落大概是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
他倒是觉得有些意外,毕竟朝廷里丞相将军不和的传言由来已久,柳家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有所耳闻。如今见这性子骄傲的柳浅染居然也能跟丞相府相处得如鱼得水,心里自然是吃惊的。
气色好了不少才怪,快要气出病来了还差不多。
当然这些话丞相只敢在心里说说,面对着眼前的九五之尊,自然是要挑好听的说:“当真,老夫人就在那边,陛下若是不信,可以亲自过去问一问。”
丞相故意说得很大声,就是为了能让柳老夫人听见,以免到时皇上真问起来了,又说漏了嘴。
柳老夫人将几人的对话都听在耳朵里,此时心里已经窝了一肚子的火,但当着皇帝的面又不敢发作。只是时不时看柳浅染几眼,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柳浅染知道她在看自己,大方承受着这如刀子一般的目光,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倒是让柳老夫人更加生气了。
“哈哈,询问倒是不必了,朕信得过爱卿,也信得过浅染。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快看看眼前的火势如何吧。”离落朝柳老夫人那边看了一眼,爽朗一笑。
“是是是,陛下说的是。”丞相点了点头,转身的时候狠狠剜了柳浅染一眼。后者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但姿态仍旧端得正,甚至还趁离落不注意的时候回头看一眼丞相,目光里都是狡黠和不屑,让后者气得直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陛下不妨到那边的凉亭里等待,距离大火远一些,总是好的。”
丞相让人搬来了几个椅子,离落欣然同意,回头看见柳浅染还站在原地,不禁扬声道:“浅染也一道过来吧,不必站在那里了。”
“陛下,浅染不敢。”她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丞相身上。
“有何不敢的,丞相,让你家的家丁多准备一把椅子。”
“是。”丞相心里极不情愿,但是毫无办法,圣上的旨意,哪能不照做。
柳浅染心里嗤笑了一下,她就喜欢看敌人吃瘪的样子。这一次这场局,她算是布对了吧,只要接下来……
柳浅染正在心里暗暗谋划接下来的棋局,便感到掌心处猛然多了一个冰凉的触感,还带着几分软意。
她不禁一怔,抬头,便对上一双淡然的眸子,眼底带了三分笑意。宫玄夜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不知是支持还是鼓励。
不管是什么,她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