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玲闻言身子一僵,不禁瞪大了双眼,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想要确认她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然而换来的却是和她的预期所背道而驰的答案。
“小……小姐,您就别跟奴婢开玩笑了。秋玲从小进入将军府,一直跟在你身边伺候你,没了您这座依靠秋玲日后该怎么活?”
柳浅染就那么看着她,一言不发,眼神之中带了几分不屑和淡然。仿佛她本来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猝不及防吃了个闭门羹,秋玲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眼前的柳浅染,跟平时那副大大咧咧的闹腾模样有些不大对劲。而且这一次她竟然要从将军府内部大换血,清除的还都是百里灵的人,甚至包括自己在内,难不成……百里灵做的事情她已经知晓了?
想到这种可能,秋玲心里头就是一阵恐慌。尤其是抬头恰好对上了柳浅染那审视的目光,后者抱起了双手,似笑非笑地瞅着她,明明是一副悠闲姿态,却让秋玲紧张得瑟瑟发抖:“怎么?你是没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将军府是你的生存之地,没了我这个依靠你就活不下去?呵。”
柳浅染顿了顿,嗤笑了一下,继续道:“秋玲,你平日里看着那么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关键时刻这般糊涂?”
她这样子说很明显是话里有话,秋玲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但又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犹豫了一阵,艰难开口:“小姐,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可千万别……”柳浅染打断了她的话,啧啧叹了几声,“秋玲,你口中的小姐到底是谁,你我都心知肚明。奈何你瞎了眼,放出没跟对人,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只能怪你咎由自取了。”
柳浅染几乎是一字一顿,夹杂着怒气的语气让旁人听了都难免心惊。
她如何能不生气,如何能不恨。
前世如果不是有秋玲在她的耳边对自己潜移默化,各种引导,她又怎么会那么容易轻信了百里灵。
可笑她一直以为秋玲是真心为自己好,到头来不过是百里灵那个女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个眼线。
今日,她就要将这些线彻底斩断。好好让这些下人看清楚,将军府的小姐,从来就只有一个。
秋玲原本还想替自己求个情,心想柳浅染大概会看在多年的主仆情分上放自己一马。可是一抬头就撞上了柳浅染那混杂着仇恨的双眼,微微发红,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身子一颤,立即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柳浅染从来就是个当机立断的人,看着她的表情,眉毛稍微上扬了一些,嘱咐左右平日里对她毕恭毕敬的家丁:“来人,把这些贪财和对主子不敬的下人都给我轰走。还有,去管家那取了他们的卖身契烧掉,一个也别放过。”
“小姐,小姐,求小姐饶过我们这一次吧,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
“小姐,奴婢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求小姐开开恩!”
“小姐……”
哭喊声,求饶声一时不绝如缕,萦绕在耳畔久久不散,听得人心烦意乱。柳浅染转身背对着那些哭喊不断的人,紧紧抿着唇,丝毫不为所动,藏在宽大衣袖下面的拳头却是忍不住握了起来。
这,只是第一步。
百里灵,前世你对我的孩儿和将军府所做的一切,我定要你以十倍百倍的代价,一一偿还。
一旁的夏瓷几乎看得呆了,她看着渐渐被家丁们拖了下去看不到影子的心怀不轨的下人,又转头看了看背影决绝的柳浅染,不禁暗叹。
她倒不会同情那些人,小姐说的对,那是他们咎由自取。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小姐居然能如此淡定地下达这种命令。面对下人们的哀求丝毫不为所动,这实在跟她平日里的作风,大不一样。
她印象里的小姐,虽然做事放肆冲动,任性的时候挺多,但绝对是狠不起来的那种人。而且又没什么城府,极其看重情义。而今日之举动,实在和这个认知大相庭径。
罢了,不管如何赶走了那些碍眼的人,总归是好的。百里灵那个讨厌的丫头,明明一开始就是小姐的一个奴婢,挂了个将军义女的名号,偏偏把自己当成人上人。表面装可怜,背地里各种欺压他们这些不肯为她所用的下人,实在可恶。
现在好了,小姐这样做,倒是替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夏瓷这么想着,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以后一定要更加尽心尽力侍奉主子。
在夏瓷的陪同下回到了闺房,晚饭前柳沛来探望了自己女儿一次,本来是想问问她是否要去饭厅跟他们一起用膳。进门就看见柳浅染苍白的脸色,一丝心疼的情绪就涌上了心头。
“丫头,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百里灵那姑娘又……”
“我没事的,爹”,看到父亲这么关心自己,柳浅染鼻子一酸,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安抚道,“我已经让人撤了百里灵的院子,从此以后她做回奴婢。还清除了一些不太规矩的下人,不知道爹爹会不会怪我擅做主张。”
柳沛愣了一下,噗嗤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一脸慈爱:“傻丫头”,拉着她到椅子上坐下,又道,“你娘去世得早,这府里的琐事一直都是你嫂嫂跟管家在打理。你缺钱娘亲的照顾,爹一直觉得对你有所亏欠。如今看来我的丫头也长大了,学会替你大嫂分忧了。”
柳浅染眉眼一弯,笑了:“只要是爹希望的,女儿就一定毫不犹豫地去做。”
柳沛看着女儿眼睛里的坚定,稍微惊讶了一番,忙拉着她的手问:“丫头,你怎么了?怎么自从从万花楼回来之后就一直不太对劲?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柳浅染低着头,不敢看父亲的双眼。心里重重地跳了一下,果然是知女儿者莫若父亲,即使自己再怎么小心隐藏,还是被父亲发现了。
不过,这前世今生的苦楚,叫她如何对父亲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