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晌午好，今儿叫大家来……”
村长拿着喇叭在土台子上喊，下面的妇女孩子搬着小板凳坐着，汉子们耷拉着胳膊瞪着眼睛听。
“……从今以后，大家晚上也能出门，不需要再进行任何祭祀……”
村民们的神色从闲散变得震惊，几个大汉甚至冲到村长身边问：“村长，这可不兴骗人哇？”
村长信誓旦旦地说：“不骗人，不信的，我晚上出门敲你家门，你看看是不是我。”
有了这句保证，村民们心里有了底，但仍然存着疑问。
“这样吧，大家晚上在家里侯着，我今晚挨家挨户地去喊你们，你们就知道了。”
听村长这样说，由柱子开头，大家纷纷应声。
等大家都散了，村长春风满面地回屋，招呼吴婶：“做饭吧，今儿吃多点。”
吴婶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听到村长说话，兀自出神。
“勤姐，你想啥呢？”村长在吴婶面前挥了两下手，“别苦着脸，再过些时候就过年了，孩子都回来了。”
吴婶回过神，摇头，洗手去做饭。
祭祀取消了，那孩子应该放心了吧。
她切菜时摸到了刀柄处滑溜溜的，没了以前的倒刺，忽然想起来上个月女孩乖巧的笑脸。
“吴婶，我给你把菜刀刀柄上的刺全磨平了，这样你以后做饭时就不会刮到手了。”
吴婶突然就难受了。
……
“点点还在睡？”
江羿七问吴忧。
吴忧说：“姐姐很累了，她要睡到下午。”
“好。”江羿七查了查这边打车的情况，看能不能赶在过年前订到票把越牙送回去。
正好这会儿江羿七没事做，他索性拉着吴忧问：“小忧，你的眼睛是一出生时就能看到东西吗？”
吴忧下意识摸了摸眼角：“是。”
江羿七盯着他的眼睛，始终有些疑惑，问道：“可以闭上眼让哥哥摸摸你的眼睛吗？”
他刻意加重了哥哥这两个字。
“好。”
吴忧向来很乖。
江羿七大手覆在他的双眼上，运用道气去感触。
奇怪。
确实是肉身之眼，但又感觉哪里怪怪的。
算了，反正没什么大问题，由他去吧。
江羿七摸摸吴忧的脑袋：“没事，你的眼睛很好。”
吴忧轻轻点头。
他也觉得很好。
虽然很多人因为他的眼睛讨厌他，但是他总觉得，这双眼睛他似乎应该去珍惜，或者说应该去感谢某个人。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那样告诉他。
一滴水落在江羿七手背上，他抬头看，把吴忧抱进屋里。
“下雨了，下雨天很容易困，你要不要去睡会儿？”江羿七问吴忧。
“好。”吴忧目光停在屋外。
江羿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张老师举着书本在往家里跑。
吴忧像是很不理解地拧着眉头：“好奇怪。”
江羿七问他：“怎么了？”
吴忧抿抿唇：“张老师，好奇怪。”他补充说，“他身上，有重影。”
可能是下雨天看花了眼。
江羿七失笑：“看花了吧？别多想，快去睡会儿吧，晚上还得讨论一些事情。”
“嗯。”
吴忧回自己的床上睡了。
青都市医院。
程椋抱着一盆玛格丽特慢吞吞地走进了病房，她把花放到了窗台上，倚着窗台看病床。
病房里很干净，轻轻的柠檬香在消毒水气味中摇曳。
护工进来给病床上的人擦胳膊，看到站在一旁的程椋愣了愣：“又来看朋友了啊？”
程椋轻轻地嗯了一下。
护工有些絮叨：“你们关系真好，还经常来看她，特别是那个男生，天天都来，一天恨不得来三次，不像有些病人，昏迷几年了，也没几个人来看望……”
才一个多月。
程椋握紧了手。
上次一个多月植物人她都醒了，这次不过是昏迷。
她一定会醒的。
程椋忍不住提醒护工：“嘘，别吵到她。”
护工噤了声，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出去了。
可能是站着累了，程椋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胳膊放在床头柜托着腮看床上闭着眼的人。
“我给你画了一张雏菊，你赶快睁开眼看看啊。”
……
“我给你画了一张雏菊，你赶快睁开眼看看啊。”
在吴点点体内无所事事的越牙忽然听到很轻的一句话。
她疑惑地转了两圈。
幻听吗？
越牙正沉浸在思绪中，却被吴点点的醒来的动静给打断，她喊吴点点：“点点，你醒了？”
“嗯。”
吴点点打了个哈欠，困倦的眼泪在眼角打转：“差不多睡好了，我这就去洗脸。”
“待会儿要不要出去走走？现在外面晚上也可以出去了。”越牙笑着说，“看看这个村子晚上的样子也不错。”
吴点点眼睛一亮。
她说：“那我们先去散步，然后去江爷爷家里商量你回家的事情。”
这孩子一直惦念着越牙的事。
越牙想，江爷爷说自己也有个妹妹，那个妹妹应该也和吴点点一样可爱吧。
等她回去了，一定要想办法把吴点点和吴忧从这个村子里带走，然后举报这个村子曾经祭祀的事情。
“点点，如果。”越牙觉得还是要问问吴点点的感受，“如果以后我报警，告诉警察这个村子里祭祀的事情。”
“警察一定会惩罚这些村民，你会为他们难过吗？”
吴点点擦了擦脸，不知道什么表情，声音平淡：“为什么会难过？”
越牙愣了一下。
“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吴点点的眼睛很清澈，“村子里的事情解决了，你们帮我还了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我不欠他们的。”
如果可以，再也不要跟这里有瓜葛。
吴点点想，她现在欠的是越牙和江家师徒。
她会用这一辈子去报恩的。
越牙释然地笑：“是我想的太多了，不在乎就对了。”
“姐姐！”
吴忧跑过来，拉着她的衣角：“你要出门吗？我也去。”
吴点点笑着牵好他的手。
因为村长挨家挨户喊了人，村民们都激动地出来散步了，对于三十年来夜里没有出过门的人来说，心情实在是特别。
只是当村民们碰到出门散步的吴点点姐弟时，稍稍面露尴尬。
前不久，他们还叫嚣着让吴点点当祭品。
吴婶远远地看了吴点点一眼，放轻了脚步，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