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点点把收拾好的东西摆在一起,问越牙:“现在我们应该住哪里?”
住哪里?如果可以,越牙甚至想让她搬出这个村子。
但是现在还不行。
“去找吴婶。”
越牙冷静地做出判断。
等她们找到了吴婶,吴点点垂着脑袋对吴婶说:“吴婶,我想换个地方住。”
吴婶愣了一下,问吴点点:“点点,怎么想换房子住了啊?”
“我家屋顶破了个洞。”吴点点黝黑地眸子看着吴婶,“我感觉家里有人,不敢自己住。”
“破了个洞?”吴婶明显惊吓到了,忙检查吴点点全身上下,确认她没事之后松了口气。
越牙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吴婶似乎知道些什么,听到房屋破损明显很害怕。
乍一看这个村子很正常,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的安稳宁静。
但是当人仔细想想,哪有让孩子自己住空房子的?
在这个村子住了几天,越牙早就发现这里的房子数量比人口多,只要生了子女,不管子女年龄大小,全都要自己住一座房子。
吴婶皱着眉头纠结半天,现在村子里能让人住进去,没有破损的房子已经没有了,破损的房子还在修补中。
只有一座房子是合适的。
“点点。”吴婶温柔地问她,“你愿意有一个弟弟吗?”
吴点点呆了一会儿:“弟弟?”
“对,一个弟弟。”吴婶说,“如果你愿意,那么以后你就和弟弟一起生活,今天晚上就可以搬过去。”
越牙感受到吴点点的犹豫,耐心地劝她:“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就行——其实你也很想有个亲人吧。”
亲人。
吴点点低头看了看自己长了茧子的手,从小她自己一个人长大,吴婶虽然照顾她,却只是把她当做邻居。
她没有亲人。
“好。”吴点点目光中晶晶盈盈,“我要弟弟。”
……
在河边有一棵大榕树,今天天气很好,越牙想,如果爬上去看看下面应该会很舒服。
所以等吴点点考完试,在她回家搬家前,越牙兴冲冲地说:“我教你爬树吧?”
“爬树?”吴点点歪歪头,“我试试。”
她笨拙地抱住树身,脚用力蹬了蹬,半天泄了气:“爬不上去。”
越牙好笑地指导她:“你先双手抓紧树,然后双腿夹紧主干,用力把身体拉上去。”
吴点点努力地再次尝试。
她这次爬了一半,就不行了,颤抖地说:“不行,我怕高。”
“别怕。”越牙安慰她,“就算摔下去了,我就接住你的身体,不疼。”
爬树与接住这两个词似乎像是打开了某道记忆的闸门,让越牙恍惚了那么一瞬。
“牙牙,别怕,师父能接住你,往上爬!”
小女孩在树上哭着喊:“我才不要,臭老头骗人,好高,这里好高,我要摔死了呜呜呜。”
下面的老头急得打转:“别怕,不疼的,我在下面能接住。”
“越牙?”吴点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坚持不住了。”
越牙回过神,忙接过她的身体,利落地爬到了树顶。
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在那里跟吴点点说:“看,我能接住你,不要怕,有我在。”
吴点点擦擦眼泪,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看着下面土地绵延百里,山川树木阻挡视线,唯有天空辽阔无阻,半下午的风吹在她的额角,吹的她很想去外面看看。
“越牙,你是从外面来的吧?”
吴点点向往地问:“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啊?”
越牙想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她还是认认真真地说了自己的想法:“外面的世界,每个孩子都能上学,都能吃很多很多饭,放假了可以出去玩,晚上也可以出门溜达,不用担心那些恐怖的东西。”
“真好啊。”吴点点说,“我以后一定要出去。”
越牙莫名为这个女孩,为这里所有的孩子,心脏抽了抽。
她下意识觉得很平常的事情,在这里的孩子眼里,却是好的不得了的未来。
明明生活在外面的人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多么可贵。
“一定会的。”
越牙想,就算很难,我也会带你出去的。
……
吴婶热情地帮吴点点搬东西,等全部搬进那个五六岁小男孩的家里后,拉着小男孩对吴点点说:“小忧,叫姐姐。”
她蹲在男孩的面前,对他说:“以后,她就是你的姐姐了,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
这是吴点点第一次见到这个叫吴忧的孩子,从前她知道,村子里有个孩子跟她一样,不受人欢迎。
因为这个孩子出生的那天,他的父母遭遇了山体滑坡,双双丧命,只有他活了下来。
但他们两个从未见过面,一个被说是怪物,一个被说是不祥,全都呆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恨不得永远不出门。
“我叫吴点点。”吴点点轻轻抱了抱他,心里有一股奇怪的热流,“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你可以叫我姐姐。”
吴忧平静的眼眸看着她,被拥抱时轻轻目光闪了闪,他用平静到漠然的声音问:“那你什么时候会丢下我?”
像他的父母,像他名义上的亲戚,什么时候会丢下他?
什么时候会让他再次变成一个人?
吴点点低声说:“不会,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丢下你。”
就算以后要离开这里,她也会带走吴忧,带走她唯一的亲人。
吴忧动了动,拍了拍她的背,默认了她来到他的房子。
吴婶见两个孩子认识了,就忙回家做晚饭去了。
“我给你做饭吧,你坐在凳子上等一会儿。”吴点点顺手拉起围裙,开心地掀开了锅。
吴忧坐在那里,他简直不像个五六岁的小孩,眼神像一个郁沉的成年人。
他看着吴点点忙碌的背影,忽然开口说:“你身体里有一个人。”
吴点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越牙同样愣了。
“小忧,你,你能看到?”吴点点讶异地问他,不敢相信地摸摸他的额头。
吴忧点点头:“能,一出生就能。”他似乎很惊讶,“你好像不害怕她,为什么?”
“她叫越牙。”
吴点点笑的很温柔:“她是一个很好的人,你也一定能和她成为朋友。”
朋友?吴忧迷茫地低下头。
他没有朋友。
他有时候分不清魂灵和活人,说出来的话总是吓到别人,久而久之,没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