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江浙翊和韩熙神交了一下，二人对坐，气氛变得有些严肃，大抵是两个人没有以前的熟络，毕竟一个人没有过去记忆。
“嗯，最近好吗？”
韩熙一开口就带着淡淡的忧伤，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今晚的江浙翊没有昔日的光环，他不像先前说个笑话讲个段子便开始把酒当歌。
“还不错。”江浙翊晃了晃酒杯，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并不像老朋友似的寒暄一下，感觉很怪。
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谁也没有放出彼此的小鬼，让他们相见。
“那就好。”
韩熙也有些局促，分明曾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此刻面对江浙翊，有太多话不能讲，也无法问。
“你这几年都在国外吗？”江浙翊正视他，觉得韩熙或许对他的问题有点不解，他补充道，“你上次说的。”
失忆后，他们只见过一次，韩熙没想到他记住了这一句，看来他还有其他的问题等着他。
“对，国外有一家小公司。”韩熙如实回答。
“……”
空气好安静，这一层被江浙翊包场，没有外人，却让气氛尴尬到了极点，甚至连眼神闪躲都没有合理的空间。
“好朋友”三个字悬在两个人的上空，但是够不到，时间久了，事情变了，有些话变得不合理了。
过了两分钟，江浙翊直奔了主题。
他抿了一口酒，认真地看着韩熙。
“我和周晴认识吗？”
吧嗒！韩熙的筷子掉落在盘子边沿上，接着稳在了桌面。刚才他遇到了周晴，难道她有先见之明，所以和他说不希望江浙翊知道过去的事？
这种巧合的概率和中彩票差不多！
江浙翊看了看筷子，挑眉，“认识吗？”
韩熙的心再次被重重地戳了一下，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到底帮谁？”韩熙自问，眼神所及，看到了江浙翊期待的眼神，看他似乎只是来找他证实的。
“你和她……”
江浙翊竖起耳朵，等待着韩熙的答案，他内心极其矛盾，如果他在过去真的认识周晴，那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故事？也许也只限于认识，如果是那样，他现在为何又如此期待一个未知的答案，他更加清楚这并不是好奇心在作怪。
韩熙嘴角上扬，“你们现在不是认识吗？”
“我是说我失忆之前。”江浙翊的视线从未移开过，他没有发现韩熙眼神中的不确定，心里开始觉得自己问了一个不必要的问题。
“不认识。”
灯光忽然有点刺眼，江浙翊漠然低下头，眼神无处安放，听到这样的答案，他竟然不知该不该死心，或许他的猜测只是跟现实的矛盾捉迷藏，因为这一刻他发觉即便这个问题很浪费，但在某些决定上一点作用都不起。
韩熙读不懂他的表情，淡然，却带着空洞。
“我这个朋友很不称职，这几年不在你身边，连你失忆的事也是刚知道不久，我自罚一杯。”韩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撒了谎，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撒了谎，内心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韩熙发觉江浙翊很在意问题的答案，他也不想因为一个答案剥夺了江浙翊的知情权，而另外一边的周晴先一步和他说过她的想法，他选择了先来后到的顺序，可心里却不安。
谁知道真想和谎言哪一个更好？
“不怪你，怪我没了记忆。”
江浙翊的嘴角有一丝苦笑，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在意自己失忆的事，这几年他一路高歌，他没有在意过什么，更没有对什么投入过感情，每天冷冰冰的工作，冷冰冰的交涉，然而一个周晴让他的生活有了新的味道，所以他才会去求索“莫须有”的过往。
韩熙再也接不上话，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他的心里不比江浙翊好受，因为它知道的更多。
这一餐在沉默中结束。
月光拉长了身影，一个人下车看着灯火通明的院子，心里却有一分落寞，江浙翊从未想过他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女人的问题，在此刻，他忽然想到了。
前几天叔叔家的儿子被家人轮番安排相亲，江家人可谓的红火热闹，然而他更年长一些，为什么没有巨大的催婚压力？
他的父母交往的朋友社会地位都还不错，那些千金小姐条件也不差，为什么从来不会提及让他结婚的事？那些联姻的事没有出现是因为他有开明的父母？那为何他们又热衷别人的婚事？
一连串的问题萦绕在江浙翊的脑海中，他站在客厅中央，整洁的陈设毫无生活味道。
“阿翊，会来了哈。”管家从江父的书房出来，刚才回报了一下这个月家里的开销。
江浙翊转身，面对管家温和的憨笑，心里漫过一丝暖意，这个家里除了他父母就管家和他亲近了，其他人总有一种疏离感，不知是不是害怕他。
“嗯。”
他应了一声，打算回房间。
管家也没有多说什么。
“张叔……”
江浙翊停在楼梯上，转过身，对上了管家慈祥眼眸。
“有什么事吗？”管家等待着。
他摇摇头，“没事。”
“哦，有事你就叫我。”管家不相信他没有事，只是他了解江浙翊的性格，他不想说话的时候谁问都没有用。
江浙翊幽幽地转过身，一步一个台阶向上走，他决定不问，是因为提及周晴可能管家真的不知道，如若管家再把这事和他父母提起，或许会带来别的麻烦。
卧室和书房相邻，站在两者之间他推开了书房的门，他毫无睡意，尤其是韩熙否定了他的猜测之后。
他也怀疑过自己今日冲动的行径，没有任何根据，凭着冥冥之中的猜测就去求索答案，未免也草率。
然而助理不止一次提醒他远离周晴，然而他对周晴的感觉越发不一样，然而周晴对他越发排斥，这些都让他不舒服。
书架上有一个区域的书籍他不曾翻阅，桌上几本都是关于金融和管理的，江浙翊木讷地走到书架前，无聊起意，打算整理一下。
浏览一遍都是些无用的书，尤其是手指触碰的这本《飞鸟集》。
对于一个商人来说，哪有闲情雅致诗词歌赋。
他挑出来，随意一番，就分开两边。
一张相片赫然出现在眼前！
画面中，洁白的婚纱，闪耀的钻戒，幸福的笑眸，暖心的依偎，他和周晴对望着，他手中还有一束充满朝气的太阳花……
“这是什么？”
“她……”
“他们……”
江浙翊把书丢到地上，手中徒留这张扎眼的相片，心绪稍定之后，他脑海里冒出了“婚纱照”三个大字！
他和周晴究竟是什么关系！
椅子就在旁边，江浙翊却挪不动半步，没有时间没有心思让他缓和，就像是当头给了他一记闷棍，可是他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大脑输出不出任何关于相片的讯息。
在种种的端倪中，契合他的猜想，却找不到存在的意义，关于他们，空白，空白！
家人的不催婚，助理的提醒，韩熙的否认，周晴的开始的熟悉到后来的陌生，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浙翊拿出手机，闭上眼睛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
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他的心颤抖了一下。
电话那段的周晴呼了一口气，这么晚了他打来电话有什么事？
“有事吗？”周晴皱眉，一边在落地窗前坐下，地毯的温软令她不那么凝重。
江浙翊睁开眼睛，看着相片上的周晴，对应着她的声音，仍旧什么都想不起来，满腔的懊恼横空而出。
“周晴，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吧？”
听筒里丝丝的电流声被放大无数倍，一言不发，何以应对，周晴万万没想到江浙翊会这么问，难道是韩熙？和他说了他们过去的事？她该怎么回答？
“江浙翊，你犯神经了吧？”
周晴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以一种玩笑的口吻转移话题。
相片中他们看起来那么幸福，她却没有直接承认，连认识都不承认？
“我们不仅仅认识对不对？”江浙翊的眼角有点湿润，坚硬的心抵挡不住泪腺的骚扰。
“说什么浑话呢，你作为boss大半夜打扰我不合适吧？什么乱七八糟的……”周晴说得语无伦次，“是啊，我们认识，你是金主大大，我们都是给这部戏卖命的。”
江浙翊一只手攥紧拳头，她还是在逃避问题。
“只是你的金主对吗？我们之间？”
他捏着相片的手很用力，脑海里浮现出初次见周晴的场景，她对他并不陌生，对陆心还有一分隐隐的敌意，只是不仔细想不会发觉。
“韩熙不会出卖我了吧？”周晴暗想，心跳加快，“对，不然呢，作为晴沐的执行总裁我们还是对手。”
她的回答和相片一点关联都没有，他的问题也没有直接刺到“婚姻”上，但是现在不仅仅是端倪了，是赤，裸裸的真相，她却只字未提。
“江浙翊，你别大晚上不睡觉祸害别人，明天还要工作，再见！”
周晴挂断了电话，捂着胸口，难以平静。
江浙翊听着嘟音，把相片贴在了心脏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