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不知道,我只负责找到人,是中间人,送什么信,送给谁,我不管,也不会问。”
这恐怕是张建峰最后的希望,周勇和肖祖山,张建峰是分开联系的,周勇不知道肖祖山具体是去做什么,也不知道信里说的是什么。张建峰信里快速盘算着,能不能把话说回来。
“你是怎么走的?”
“从合元岛坐一艘快艇走的,肖祖山和我一起。快艇是我的,船也是我自己开的,我会开。船是从香港买来的。原来是用来做生意的,后来没用得上。”
“到了哪里呢?”
“快艇跑了有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靠的岸,那艘快艇我也不准备要了。我和肖祖山是弃船登岸,靠岸以后找了另一艘船,问了方向,然后才坐船到了W市,坐的是货船。”
“你走的时候张建峰怎么跟你说的?”
“张建峰说了,半年以后才能回来,这半年时间不要和他联系,半年以后看情况再说。跟家里就说去香港做生意了。”
张建峰楞在了沙发上,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周勇,是他亲自安排走的,前后还不到十天的时间。离开的时候反复说过,在外面躲半年,等到事情过去了再回来。
没想到。
更没想到的是,周勇才回来,就把事情全部都说出来了,那可是跟了他很多年的手下呀,连抵抗都没有。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现在,张建峰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张建峰看向张建海,却看到张建海在喝茶,煞有介事地喝茶。
周勇的表述里,没有张建海出现。他是安全的。张建峰知道了,今天晚上,他可能会是那个唯一的失败者。
录音笔里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像是老式卡带需要换面了的感觉。
“我叫肖祖山,诨名肖三。”
第三个声音从录音笔里传出来。张建峰知道,这次完了,所有的人都落网了,张云飞和施毅抓到了全部的人,甚至还可能连叶子卫也抓到了。
连肖三也被抓了。
张建峰感到自己的肩胛骨位置,被自己的夫人邓佩欣狠狠地掐住了,邓佩欣比张建峰还要害怕。
“是我送的信,送到的是S大学附近的一个公寓里,收信的人是叶家的三小子,叫叶子卫。”
“你怎么知道的叶子卫?”
“周勇给我照片啦,我看仔细了的,周勇也告诉了我要送给谁,要不然我也不敢答应啊。你们看我是小混混,其实我也是做事情的人,也是要养家糊口的,违法的事情我也怕呀,有命挣钱,还要有命花呀。周勇告诉了我是送给叶家的小三子叶子卫,我才答应的。”
“为什么?什么道理?”
“这还不明白吗?你不看犯罪电影啊?送信给别人,十有八九都是勒索,勒索信嘛。但是送给叶子卫,那就不会是了,叶子卫没有课勒索的呀。叶家的事情我是知道的,这些大家族的秘密,我最喜欢打听了。叶家管事的是叶家的叶云轩,是叶子卫的老爹,叶子卫的哥哥叶子烨也是个管事的人,但不是老大。叶子卫就是个大学生,手里没钱,是伸手派的。要说绑架了叶子卫,然后给叶云轩送信,那可能是勒索,因为叶云轩有钱。那我肯定不敢。但给叶子卫送信就不会是勒索,因为叶子卫手里没钱,勒索也勒索不了的。没有哪个绑匪会笨到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
邓佩欣竟然没忍住,自己笑了起来。这个肖祖山说的,还蛮有道理。本来严肃的气氛突然变得很滑稽。陈慧的脸上也重新浮现出笑意。
“信呢?”
录音笔里的施毅好像也笑了。然后继续问道。
“收回去了,送完信就交给周勇了,这可是人家不敢留在外面的,必须销毁的。是周勇开车带着我找到的公寓,然后让我在附近下的车,送完信我打电话给周勇,周勇再来接我的,然后我再把信还给周勇。找周勇的那个人很谨慎的,你们是没看见,那封信是密封好的,还密封了好几层,不能拆开,一拆开就露陷了。他就是怕我在路上偷看。”
“你偷看了吗?”
“送到叶子卫手里之前,肯定不敢偷看,我也是讲信用的,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小混混,不然肖三的名号是怎么得来的。再说了,你们是不知道,那个人很鬼的,他在给叶子卫的信里,一开始就用小字写了一句话,告诉叶子卫说,如果叶子卫拆开信的时候,发现信不是密封的,就不要相信那封信里的任何一句话,因为送信的人是张云飞派去的,已经被张云飞收买了。”
考虑的很周密啊。
“你怎么知道信里有这句话?你不是没看过吗?信是密封的呀!”
“呵呵呵!我真没偷看,密封的信我偷看不了。”
话里有话啊。张建海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这里有个很大的漏洞。张建峰却还在懵懵懂懂着。
“我是说在把信送到叶子卫的手里之前,我的确没看,这是信用,不然人家也不会给我钱啊。而且信封是粘死的,信封外面还有几层塑料密封,拆开了很容易看出来,这种事情做不了假的。”
“但是叶子卫拆开了以后,就没有密封了,是吧。”
另一个人问道。
“呵呵呵呵。对嘛。雇主对我的要求是把信送到,再把信收回来,交给周勇,由周勇销毁。我当然得把信从叶子卫的手里拿过啦,再交给周勇,这个过程信是已经拆开了的,我再看,就不能算是我偷看。也不能算是我不讲信用。”
张建海悔死了。机关算计,却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算清楚。笨蛋。这就不是做大事的料。
“你是在电梯里看的吧?”
“不是,电梯里有监控,我知道。电梯那么快,时间也不够,我是下楼梯的时候,在楼道上看的。而且,我还拍了照。”
“你拍照了?”
“拍了,信有好几页纸,一下看不完嘛。我怕花时间太长,周勇怀疑,就用手机拍下来,回家以后慢慢看的。”
“还在吗?”
“在。不瞒你说,我还是多了个心眼,想留一手,有了这些照片,不管是叶家,还是别的谁,都会觉得我有用。我想的是必要的时候,可以拿这个再挣一回钱。”
“是这只手机吗?”
“对,就是你手里的那个。”
“打开我看看。”
“给钱吗?”
录音笔到这里也停了。后面不在有人说话。
“咱们先不说这个录音笔里说的事情,先来认识认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站在我身边的叶楚。有人说他虽然姓叶,但是不算是叶家的人,也就不能插手叶家的事。我告诉你们,叶楚,是真正的叶家人,要遵守叶家的家规,也可以管叶家的事。叶楚。”
“我在。”
叶楚上前一步,答应道。叶天澜的这一番表述,让在座的人都是心里一凛——叶楚是叶家的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叶楚是叶天澜的私生子。否则不可能是真正的叶家人。
那就是说,叶楚和叶云轩是一辈的,叶子烨还得管他叫叔叔。叶子烨的脸上阴晴不定。
“老大,你派人去调查过叶楚的身世,有什么结果吗?”
叶天澜突然问道。他口里的老大,是叶家的老大叶子烨。叶子烨脸红了,看来刚才自己的脸色变化并没有逃过爷爷的观察。
“没有结果,爷爷。什么也没查到。”
叶子烨回答,他说的是实情。在叶天澜这个老江湖面前,也不能隐瞒什么。
“当然查不到,因为你始终认为叶楚是我的私生子,是和你父亲一辈的,应该叫叶云楚。所以你去调查的方向,也是按照我的活动方向调查的,毕竟我的活动轨迹才会有私生子出现嘛。但是你错了,叶楚不是我的私生子,你按照我的轨迹去查,这自然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叶楚,告诉他们,你的全名是什么?”
“叶子楚。”
所有人都愣住了,叶子楚,叶子烨,叶子卫,叶子苑。这个叶楚竟然是和叶子烨一辈的人,那他是?
“坐着,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故事有点长,子苑,去个爷爷泡杯茶来,要绿茶,在冰箱里,是雀舌,名字叫雀舌,是上个月张云飞他爸张建辉送给我的,他说老年人要多喝绿茶,不要喝咖啡。”
说到要喝茶,不要喝咖啡的时候,叶天澜的眼睛似乎是故意地朝叶子卫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个家里,只喝咖啡不喝茶的,似乎只有叶子卫。
“这个故事的主人翁,叫做叶天沁。是我弟弟,我的亲弟弟,一奶同胞的亲弟弟。叶家在我们这一辈,叫天字辈,先生说五行缺水,所以名字里都带水。你们以为只有李家的李锐品信命吗?我也姓的,张家的人人也信。所以陈慧才会去看张云飞的命,也才会觉得李清幽和张云飞配,才会想促成张云飞和李清幽的订婚,结婚。这是后话,我们后面再说。”
这个话题转换得有些莫名其妙,大家都在等着叶天澜的怒火,想看看到底会把叶子卫处罚成什么样子,可是叶天澜却突然转变了话题,开始说起叶家的历史,还扯到张家的张云飞,而且听老爷子的意思,张云飞的事情,等一下也是要说道的。
“我们继续说,我大哥,就是你们的大爷爷,叫叶天源,我叫叶天澜,我弟弟叫叶天沁。”
就算是叶云轩,也只知道自己有个大伯,是父亲的哥哥,原本是叶家当家人的第一候选。但是在20多岁的时候就意外死亡了,没有留下后代。这才轮到自己的父亲叶天澜继承家业的。
以前每每听父亲言及大伯,都表现得很是神伤。今天听父亲说了才知道,叶家竟然有三兄弟。那老三叶天沁是谁?大伯没有后代,难道是那个神秘的三叔叶天沁的后代?
这时候叶子苑的茶已经端上来了,轻轻搁在叶天澜前面的茶几上。叶子苑很清楚叶天澜的习惯,用的是老式的紫砂茶具,没有用玻璃茶杯,这让叶天澜会心一笑。
“沸水洗的,沸水泡的,爷爷。”
叶子苑说道。绿茶要用沸水泡,沸水洗,饮水机的水温不够,要看着水滚才行。这是叶天澜说过的。
“洗了多长时间?”
“20秒,爷爷。”
“那就对了绿茶,不经泡的,洗的时间不要太长。”
到了和叶子苑说话的时候,叶天澜整个人的语气和表情都变化了,似乎对自己的这个孙女,更和善,更看重。
“云轩,你是知道你大爷爷的事情,我跟你说也大爷爷,就是我的大哥,是死于意外。”
看着叶子苑坐回沙发,叶天澜重新说话,语气和神情也变了一副模样。
“是,父亲,你说过的。”
“其实不是,我大哥不是意外身死,他是被人谋杀的,是蓄意谋杀。和他一起死掉的,还有我的大嫂,当时我的大嫂已经怀有身孕,六个月吧。那帮人收买了一个酒鬼,酒后开着一辆货车,把我大哥的车撞毁,伪装成了一起意外事故。轿车和卡车相撞,轿车撞烂了,稀烂,我大哥一家人都死在了车上,没有人生还。那年我27岁,刚刚结婚,我大哥29岁,我弟弟25岁。”
客厅里出奇的安静,连刚才一脸垂头丧气的叶子卫也抬起了头,听着爷爷叶天澜讲着这个故事,那一定是一个异常惊心动魄的场景。大家都在等着叶天澜揭开谜底,讲这个故事也是为了揭开最后的答案做铺垫的。
“是什么人买通了那个酒鬼杀人的呢?又为什么要买凶杀人呢?事后我们的调查才知道,那是因为我弟弟,叶天沁。”
说道这个名字,叶天澜的神情变了一下,眼角和嘴唇都轻微地跳动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无法完全地克制自己的情绪,可见当年的事情伤害是多深。
“我弟弟年纪还小,大学刚毕业,在家里还没有正式接手家族业务,所以也没什么家庭地位。但是我弟弟一直想成为家里重要的一员,想取得点成绩来。然后这种急功近利的想法,就把我弟弟推向了邪路,也是一条不归路。”
叶天澜端起茶壶,喝了一口,眼睛重新变得明亮,越过客厅,看向大门。目光深邃,又坚定。